但她今天走得比我早。
餐桌上的三明治还是热的。
咖啡杯旁，有一张便签：“今天下雨，别忘了带伞。”
不可否认，杨雨卿的确是个好妻子。
结婚这些年，她对我无微不至，百依百顺。
知道我心脏不好，她总会格外小心地对待我。
之前每次去医院检查，她不管多忙多累，都会主动陪我去，一次没有落下。
吃饭的时候，她总会提醒我，要饮食清淡点。
偶尔，我嘴馋要吃麻辣香锅。
她也会先劝我，而后还是顺从地给我做。
她还会捏着我的鼻子，撒娇让我发誓：下次不吃了，再吃就变成小肥猪。
下一秒，她就会把过了一遍清水的蔬菜，放到我碗里，催促我快吃，说要把我养得白白胖胖的。
之前，我偶尔夜里嘴馋想喝粥，她会开车跑去十公里外粥铺给我买。
只因我很喜欢那粥铺的粥。
可近期，我想喝粥时，她不会亲自去买了。
而是让我自己点外卖下单。
以前她会天天接我下班，现在只是偶尔。
甚至有几次，突然下大雨。
我给她打电话，她却只说有事，发我红包，让我自己打车回家。
我以为结婚久了都会平淡。
可现在，我觉得自己好傻。
明明她变了，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手指不自觉地蜷缩握紧，直到掌心传来阵阵刺痛，我才停下。
我轻蹙眉头，看着隐隐泛红地方，自嘲地笑了笑。
秦怀川，清醒点。
不过一个女人，脏了就不要了，别犯贱。
周末。
我预约了医生，要去医院复查心脏。
以前都是杨雨卿陪我去，但是今天，我没有找她。
既然决定了要离婚，我该慢慢去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早餐时，我一直在想，该用什么理由出门。
还没等我想到合适的借口，杨雨卿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杨雨卿拿起手机，起身走到客厅去接。
在她接起电话的瞬间，我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的男声：“你快过来……”
我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
但，我看到杨雨卿的脸色忽然变得阴沉沉的。
挂电话后，她直接走向玄关。
“怀川，公司有急事，我过去一趟。”她边穿外套边对我说。
以往，不管多着急出门，杨雨卿都会把吃剩的食物倒掉，把脏碗盘放进洗碗机里。
而今天，她刚才没吃完的早餐还放在桌上，她却看都不看一眼。
到底发生了多大事情，才会让她急成这样？
我不得而知。
杨雨卿走后，我独自开车去医院。
因为周末的缘故，医院里人挤人，连电梯都得排队。
心脏内科在八楼。
我好不容易挤上电梯。
到三楼时，为了给后面抱着孩子的老奶奶让路，我只好先下了电梯。
三楼是儿科。
我一出电梯，等在门口的几个小孩子就地涌进去，根本不管这班电梯是上还是下。
孩子家长也跟着进去，电梯很快又站满了人，完全没有多余的空隙留给我。
无奈，我只得再等下一趟。
这时，我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大夫！孩子情况怎么样？”
这声音……
是杨雨卿？！
我心下一惊，倏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看过去。
果然。
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儿科诊室门口。
杨雨卿一脸担忧地抓着一个医生追问：“怎么会突然烧得这么严重？能马上安排打退烧针吗？”
医院走廊里到处都是人。
但我还是能够准确无误地从耳边所有嘈杂的声音里，分辨出杨雨卿的声音。
可如今，这个我无比熟悉的声音，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
我从来没有听过杨雨卿这么紧张的语气。
几步开外，杨雨卿背对着我。
她身上穿的，还是昨晚我替她熨过的外套。
我小心翼翼地往前靠近，越发清晰地听到她和医生的对话——
杨雨卿：“拜托了大夫，一定要安排最好的单人病房，我女儿需要安静的休息！”
医生：“现在病房基本住满了，你们想挑也没得挑。”
杨雨卿：“我女儿身体一直都很健康，这次忽然病得这么严重，到底是什么原因？”
医生：“我已经说过了，具体情况还要等血液化验结果。你们家属要是没有别的事就先让开，不要影响其他病人看诊！”
我认识的那个杨雨卿，无论何时都沉着冷静。
而眼前的她，一直拉着医生喋喋不休，甚至可以说是胡搅蛮缠。
她口口声声说着“我女儿”这三个字，像一柄利刃反复扎在我的胸口上。
不等我做出反应——
走廊另一边，忽然走来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男人。
“化验结果还要等一会儿才能拿到。医生怎么说，能先打退烧针吗？”
“嗯，护士已经去安排病房了。欢欢醒了吗？”
男人和我擦身而过，径直走到杨雨卿身边。
他们说话时，杨雨卿从男人怀里搂过那个正在熟睡中的小女孩。
在杨雨卿侧身的瞬间，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躲向了旁边的一面墙后。
明明我没有做错任何事。
可不知为何，此刻我却那么害怕自己会被她发现。
好在，杨雨卿的注意力都放在她怀抱中的小女孩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又听到她的声音：“子翰，对不起，昨晚我应该回去陪你们的。”
回去……
杨雨卿用了“回去”这个词。
虽然早已猜到了各种可能，但亲眼见证又是另一种打击。
就在这时——
一声含糊哝喃的小女孩的梦呓，刺痛了我的耳膜。
“妈妈……”
“妈妈，你别走好不好？欢欢好想你呀……”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车上的。
我脑子里，满满当当装的全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
那个小女孩叫的那声“妈妈”，在我耳边久久挥之不去！
最重要的是，当他们一家三口从我面前走过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
小女孩的头上，戴着一枚玲娜贝儿的发卡！
也就是说，过去四年里，我一直生活在杨雨卿精心编织的谎言里……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
我努力地深呼吸，试图尽快平复自己的情绪，想尽快逃离这里。
可是，就在我正准备发动引擎时，一个身影倏然出现，挡在了我的车前。
看清他的脸。
瞬间，我全身汗毛耸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