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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人渣反派自救系统小说全本在线 洛冰河沈清秋免费全文

重生之人渣反派自救系统 的主人公是 洛冰河沈清秋 ,是作者洛冰河写的一本玄幻类型的小说,这本书层次分明,字字珠玑,重生之人渣反派自救系统的内容概括是:一位掌门道:“恐怕不能贸然行动。”另一位赞同道:“最好先探一探虚实。”洛冰河道:“那是一定。”他刚说完,漠北君就一脚把尚清华踹了出去。真的是踹了出去了出去出去去在沈清秋震惊万分的目光中,尚清华连滚带摔就飞进了山洞,“探一探虚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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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人渣反派自救系统》精彩章节试读

一位掌门道:“恐怕不能贸然行动。”

另一位赞同道:“最好先探一探虚实。”

洛冰河道:“那是一定。”

他刚说完,漠北君就一脚把尚清华踹了出去。

真的是踹了出去了出去出去去

在沈清秋震惊万分的目光中,尚清华连滚带摔就飞进了山洞,“探一探虚实”去了。

死寂半晌,突然,洞中爆发出一声惨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清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了一把藤叶,刚随众人涌入洞中,就听一个声音传来:“沈峰主,又见面啦。”

心魔剑插在山洞尽头的岩缝之间。那黑气紫烟便是从它剑锋上溢出的。天琅君坐在一块青石之上,尚清华就站在那块青石前不远处。

洞外的天光投射进来,照亮了天琅君半边身体。登时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沈清秋总算知道尚清华刚才为什么叫那么惨了。

天琅君虽然面上笑容依旧一派优雅,却因为小半张右脸尽皆成了腐烂的紫黑色,显得这笑容极其恐怖。

他左边袖子空荡荡的瘪着。看来,那条总是掉下来的手臂,再也接不回去了。

这副破破烂烂、油尽灯枯的模样,可跟沈清秋想象中的最终BOSS不太一样。

沈清秋忍不住留意洛冰河神色。只见他脸上是接近于木然的平静,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天琅君侧了侧头,道:“来的比我想象的要少。我还以为,会像上次白露山那样,数百名高手齐上阵呢。”

无妄哼道:“你看看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身边一个喽啰都没有,还用得着那么多人来吗?”

天琅君道:“喽啰嘛我这里的确没有,不过外甥倒有一个。”

话音未落,洞中闪过一道青影。竹枝郎无声无息挡在了天琅君侧前方。

不知为什么,这一对主从,都是一身狼狈。天琅君的露芝躯不适应魔气,被腐蚀得坑坑洼洼,这可以理解。竹枝郎竟也瞳孔泛黄,脖子、脸颊、额头,手臂,凡裸露在外的地方,都爬着一块一块的鳞片,狰狞可怖,看上去和露芝洞里的半人半蛇形态十分接近。

他哑声道:“沈仙师。”

沈清秋道:“是我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岳清源不动声色:“师弟,你和这位又有何渊源?”

渊源深了去了。事态发展到今天这一步,跟这位有着莫大的关系。沈清秋正想说话,天琅君微微一扬下巴,对岳清源眯眼道:“我记得你。”

他想了想,确定地说:“当时幻花宫那老儿要你助他偷袭,你没理会。如今苍穹山的掌门是你?倒还不错。”

岳清源道:“阁下记性也是不错。”

天琅君笑着笑着,叹了口气。

“如果你们也被压在一个黑黢黢的地方十几年,不见天日,每天只能想些过往之事虚度光阴,也会像我一样记性不错的。”

这次没人答他的话了。岳清源握住玄肃,连鞘带剑打了出去。

天琅君堪堪避过,轰隆阵阵,他身后洞壁被生生轰塌了半边,开了一个大洞,外面便是高空,飞沙走石跌落,向下方坠去。寒气霍的流卷而入,细碎的雪花漫空飞舞,迷人视线。百丈之下的冰面上,隐隐传来一浪高过一浪的兽鸣和厮杀声。第一波南疆魔族已经落地了。

天琅君道:“我猜,一定又是百战峰打头阵。对不对?”

数十人分散开来,从各个角度抄了过去。无妄法杖挥得虎虎生风,刚猛十足,抢攻在最前。竹枝郎被玄肃逼得节节败退,却仍尽职尽责地吸引着大部分的火力。天琅君继续坐在青石上,清闲得很,道:“当年我便记得,你拖到最后一刻才拔剑。今天也要这样?”

岳清源不答话,正要一掌击上竹枝郎胸口,另一名掌门抢先打了上去。竹枝郎不避不退,生生受了这一击,可发出惨叫的却是那名掌门。

沈清秋瞳孔骤缩,喝道:“别碰他他身上都是毒!”

混战之中,几人中毒,几人被爆炸的魔气灵力震出洞外,身体飞入半空,下坠的途中翻上了飞剑,才稳住身形。尚清华偷偷摸摸往沈清秋那边溜,竹枝郎正战得血气翻腾,蓦地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往外蹭,不假思索甩了两条青蛇过去。沈清秋看得清楚,反手一翻,一枚青叶正要飞出,挽救飞机菊苣的生命,两条青蛇突然被凭空凝结的一道锐利冰刺穿过。

漠北君鬼影般出现在战圈之中,拎起尚清华,扔小鸡一样扔到沈清秋那边,一拳砸向竹枝郎。

接下来的十秒内,沈清秋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暴打”

竹枝郎这边被漠北君狂殴不止,围攻天琅君的火力陡然加大。

天琅君虽没了一只手,以一对多,风度仍分毫不坠,道:“唉,你们为何又这样。以多对一,不觉得胜之不武有违道义?”

一名掌门抢攻道:“对付你这种居心不良唯恐天下不乱的魔族妖人,还讲什么道义!”

下一刻,他的脑袋犹如蒜瓣一般被拍得四分五裂,天琅君笑道:“其实我本来没什么不良的居心,也不觉得天下大乱多有趣。偶尔越界,来这边唱唱曲,读读书,挺好。不过,既然都在白露山待了那么多年,不真如你们所想做点什么,还真是有点不甘心。”

岳清源指尖一弹,玄肃出鞘三寸,灵力暴涨。天琅君身上骨骼错位般咯咯作响,“咦”了一声,道:“果然是掌门。挺好,你师父本人不怎么样,挑徒弟和继任者的眼光倒好。”

他伸出一手,直接握住玄肃剑锋,恍如无知无觉,笑道:“但你为何不尽数拔出?只是这样,还奈何不了我。”

岳清源目光一沉,玄肃再次出鞘半寸!

忽听洛冰河凉凉地道:“他奈何不了你。我呢?”

天琅君笑容未褪,突然,一道强劲的魔气如斧砍刀劈般袭来。

他仅剩的那只手脱臂而出,被狂风卷起,飞出洞外,直坠下埋骨岭。

洛冰河终于出手了!

这对父子再次对上,这次,终于轮到天琅君毫无还手之力。

洛冰河两眼红得刺目,紧绷着脸,出手狠戾,毫不容情。天琅君现在双手皆断,竟然有了左支右咄、应接不暇之态。竹枝郎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漠北君,脸上身上已是血肉模糊,见主受困,像是杀昏了头,横冲直闯过去。恰好无妄被天琅君魔气扫过,口喷鲜血,向后飞出,无尘大师迎身去接。眼看竹枝郎就要撞上他,沈清秋见势不好,闪身挡在无尘身前。

竹枝郎一见沈清秋,黄澄澄的瞳孔闪过一丝清明,猛地刹步。导致身形不稳,踉跄着险些栽倒,正要绕过沈清秋去助天琅君,倏地一道白光横穿而来。竹枝郎背部重重撞上洞壁,被生生穿胸钉在了岩石之上。

他胸口那半截修长的剑身,正是正阳。

沈清秋回头,洛冰河缓缓收手。天琅君平静地站在他身后两丈之外。

只站了一会儿,他就姿势优雅地倒了下去。

打完了?

这么简单?

沈清秋还有点没法接受。

他都没打几下呢。这就完了?

他拍尚清华:“你不是说天琅君很难打吗?”

尚清华说:“是很难啊。”

沈清秋:“这赢的有逻辑吗?”

尚清华:“再难打的BOSS,在男主面前也不要想浪得起来。这不是公认的逻辑吗?”

两人环顾四周,来时有数十人,满血状态,到现在,站着的已经没剩几个了。沈清秋看着之前视作超难关卡BOSS的两位。一个被钉在墙上,鲜血淋漓;一个正躺在地上,十分符合“饱受蹂躏、断了线的破布娃娃”此类描述。

半点也没有打完终极BOSS的酣畅淋漓之感,越看越觉得,这根本就是己方在欺负老弱病残,仗着人多不要脸地群殴

没错他们的确是在群殴。可谁知道会变成这样?BOSS实力和想象中的差太多了!

洛冰河转回身,滴血未沾,气定神闲,问沈清秋:“要杀了他吗?”

他指的是天琅君。竹枝郎闻言,握住正阳剑身,奋力外拔。他脖子脸上鳞片似乎在混战中被刮去不少,这时一阵一阵用力,血流如注。

自从知道公仪萧为他所杀后,沈清秋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但这幅模样,实在惨不忍睹,见者很难不同情。而且,虽然沈清秋被他诡异的报恩方式坑了无数次,可好歹竹枝郎从没对他起过坏心思。

沈清秋叹道:“都变成这样了。你何苦。”

竹枝郎咳出一口血沫,干哑地说:“变成这样?”

他苦笑道:“如果我说,白露山那副模样,才是我的原身,沈仙师你有何想法?”

一个轰天雷劈到沈清秋脑门顶上。

怎么,原来白露林那在地上爬爬爬的蛇男才是竹枝郎的原始形态吗?!

竹枝郎喘了一口气,道:“我血统微贱,只因我父亲是一条混沌巨蛇,母亲生下我时,便是这半人半蛇的畸形模样。一直长到十五岁,旁人皆弃我恶我,辱我驱我。若非君上助我化为人身,还肯提携我,我便一生都是一只蠕动在地的怪物。”

他咬牙道:“君上给了我第一次为人的机会,沈仙师你则给了我第二次。或许对你们而言,不过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万死莫敢不报沈仙师问我何苦?你说我是何苦?”

天琅君忽然叹道:“傻孩子,你跟他说那么多做什么?”

他虽然躺着,却躺的依旧很雍容,如果忽略掉被魔气侵蚀的小半张脸,就更雍容了。

他望着天,悠悠地说:“人啊,总是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再亲密的人,转眼也可以欺骗于你。何况一直都只是你一厢情愿地要报恩?你说再多,他也不懂你,只会厌烦不解。又何必多言?”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都沉默不语。一个本无异心的大好青年,满心欢喜谈了一场恋爱,却不过一个骗局,被镇压在暗无天日的高山之底,无数个日日夜夜。谁有资格让他不要怨恨?谁有资格让他“放下吧,看开点”?

无尘大师却道:“若阁下当年真的无此意图,听信谗言,是我们的错。今日之祸,躲不过,避不得。种恶因,得恶果,迟早都要偿还。”

他合掌道:“可苏施主不惜自服毒药,也要去见你一面,你又怎能怪她欺骗了你?”

天琅君微微一愣,抬起了头。

沈清秋也是心尖一颤。

无尘大师这个人不会说谎,而他要说的版本,似乎和旁人所述所知的,不大一样。

无尘大师道:“在昭华寺,因不想让苏施主身后遭受非议,也因为答应要保守秘密,老衲未能开口说出真相。”

“苏施主是被老宫主强行押回幻花宫的。她执意不肯听命,不肯将你骗去预先设好了几十重阵法的围剿地点。老宫主在水牢对她动刑之际,才发现她已有身孕。强行落胎恐会危及性命,苏施主更是极力反抗。老宫主便给了她一碗毒药,就是那碗对魔族致命的毒药,告诉她只要她肯喝下去,就放她去见你。”

“苏施主喝了老宫主给的药,一个人出发。可她不知道,老宫主将围剿地点改在了你们往日相会的白露山。”

天琅君躯体残缺,这样勉力抬头,还有血迹凝在唇边,怔怔然的,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可怜。

“老衲是在去白露山的路上遇到苏施主的。她当时刚喝完那晚药不久,周身是血,每走一步,血也流一步。我听她断续说了几句,不忍欺瞒,如实告知天琅君已被永世镇压的消息,她才知道师父对她撒了一个弥天大谎。不但地点是错的,时间也是错的!”

“应她所求,老衲护她避开幻花宫搜查巡捕的弟子,将她送到洛川上游。从此,再也不知所踪。”

“天琅君,苏施主也许确实并非纯善之人。她本是高高在上、被寄予厚望的下一任幻花宫之主。一开始,接近你也可能未曾怀有好心。可到后来,你们二人之间,究竟是你恶意蛊惑于她,还是她情不自禁?”

“老衲非是局中人,这些皆不得知。可我所见所知,却是她拒绝听从养育自己十几年的师父的命令,在水牢受尽折磨也不肯松口,不愿骗你害你如果最后不是万不得已,天下哪个母亲会喝下那样一碗毒药?”

“她非是弃你不顾,而是万般无奈,人世不怜,生生错过了啊”

天琅君的嘴唇似乎轻微地颤了颤。

半晌,他道:“是吗。”

说完这两个字。他又问了一句:“真的?”

无尘大师道:“老衲敢以性命担保,所言绝无半句虚假。”

天琅君转头,看向沈清秋和岳清源,索证般地问道:“真的?”

他居然根本不管旁人是不是也是知情者,抓着人就问。岳清源无言以对,默然低头,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沈清秋再三思量,终是缓缓一点头。

也许老宫主或许本无污蔑加害之心,但他见两人情状逐渐亲密,却一定会开始后悔放苏夕颜去接近天琅君。

苏夕颜脱离了掌控,和天琅君真的倾心相爱,甚至还有了洛冰河,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老宫主才断章取义,缺斤少两,一番编排,生生把天琅君塑造成了意欲颠覆三界的绝世魔头。

生生毁了这许多人、许多年。

天琅君像是忽然脱了力,重新躺了下去。

他叹道:“好吧。好歹,总算有件不那么糟糕的事。”

他眼睫沾了一点雪花,随之颤动。不知究竟是十几年后落在眉间的第一场雪,还是凝结住的,没有落下的泪水。

沈清秋转头去看洛冰河。他从始至终听着,却听若未闻,甚至“呵”的轻笑了一声。

这样把话说开,天琅君的心结固然是解了。可对洛冰河而言,残忍程度分毫不减。

无非是从生父生母都厌弃的成果,变成了生父生母都放弃了的成果。

一样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心魔剑还在源源不断散发着紫黑之气,下方厮杀之声越发清晰。恐怕埋骨岭的下落仍在持续,不知距离洛川冰面,还有多少距离。岳清源朝插着心魔剑的岩壁走了几步。沈清秋道:“事已至此。天琅君,你收手吧。”

现在收手,还不算太晚,如果天琅君继续往心魔剑中输送魔气,就真的只有杀了他才能阻止合并了。怎么说,沈清秋也并不特别希望天琅君真的去死。毕竟,谈个恋爱谈得成了这副模样,实在是够倒霉了。再要人家的命没有哪个BOSS这么苦逼的!

天琅君却忽然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笑声在山洞和岭中回荡。他像是觉得十分滑稽,歪头道:“沈峰主,你看,现在的我,甚至连竹枝郎的人形都维持不住了啊。”

这时候,沈清秋还没觉察他话中的意思,只是隐隐觉得心中哪里一跳。

天琅君慢条斯理道:“和你们斗了这么久,我这副身体,消耗不可谓不大。你以为,一直撑住心魔剑魔气供给的,究竟是谁?”

这句话他说的不快不慢,可进了沈清秋耳朵里,却是一字一句,听得他如坠冰窟,脖颈渐渐僵硬起来。

“你是该叫人收手。只是,那个人却不是我。”

第79章昔情难追

天琅君肢体已残破不堪,竹枝郎被钉在岩壁上,无尘大师扶着头破血流的无妄,漠北君拎着尚清华,岳清源站在沈清秋身边。

只有洛冰河立在正对心魔剑的位置上,正低头,慢条斯理整着袖口。

沈清秋沉声道:“洛冰河,你过来。”

洛冰河摇了一下头。只一下,但非常坚定。

沈清秋失望地道:“你又骗我。”

洛冰河动作顿了顿,反问道:“师尊,我说过会帮你对付天琅君。现在我可以立刻杀了他给你看,怎能说我是骗你?”

天琅君笑道:“养寇自重,这一步棋想的是挺好。只可惜我不太中用,还是得他亲自出马了。”

“养寇自重”四个字一出来,沈清秋越发心中不安。

心魔剑,会不会是洛冰河故意给天琅君的。毕竟拿到心魔剑后,天琅君那露华芝塑成的身躯,腐蚀的越来越快,就算把剑给他,对洛冰河也构不成多大威胁。

也许是他乱过了头,把心中所想也漏在了脸上,洛冰河伤感地道:“师尊,你又在想什么呢?心魔剑的确是他抢去的,只是它仍旧认我这个主人而已。你说过的,今后对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为什么又不肯相信我了呢?”

沈清秋缓缓地说:“我信了你很多次。到刚才为止,还一直是相信你的。”

洛冰河说:“是吗?”

他牵起一个扭曲的笑容:“可我却不敢相信师尊了。”

这笑容诡异至极。沈清秋觉察他情绪不对劲,放缓了表情和语气:“你究竟是又怎么了。”

他稍微温柔一点,洛冰河便忽然不笑了。

他看上去像是伤心欲绝的样子:“师尊,我就说过,果真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最高兴的。”

刚开始,沈清秋还没弄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洛冰河在心魔剑的岩壁前,缓缓来回踱着。

他自嘲地笑道:“每次我求师尊跟我走,你从来没有一次答应。即便答应了,也只是我一力强求所致。你只是被迫的,从不心甘情愿。可他们让你留下来的时候,你永远都毫不犹豫。”

他看着沈清秋:“师尊,你不常笑。我爱看你笑。可是一想到,你只有在和他们一道时,才会这样笑,我就”

落霞

他轻声细语道:“非常,非常痛苦。”

沈清秋终于明白了。“他们”,指的是苍穹山。

那天在竹舍,柳清歌忽然开窗查看,果然是觉察到了一直徘徊在外的洛冰河,泄露的一丝杀气,和绝望的激愤之气。

他没有离去,而是把竹舍内的欢声笑语、把他那一声“嗯”的应承,全部听在了耳中,记在了心里。

沈清秋道:“你是因为这件事,所以生气了?”

“生气?”洛冰河阴戾地吐出两个字:“我恨!”

“我恨我自己!”

他负着手,暴躁地加快步伐。

“我恨我没用。我恨我总是留不住任何人,从来没有谁肯选择我。”

洞中其余人都不便轻举妄动。洛冰河现在维持着心魔剑的供给,谁都不想他突然发难。岳清源却道:“你这样做,意在逼迫他二选一?”

洛冰河顿住脚步,摇了摇头:“二选一?不。这不是。”

“我知道,如果要选,师尊一定不会选我。所以,只要没有选择就好了。”

洛冰河苍白的脸涌上一层潮红,尽是奇异的兴奋:“所以这次我吸取了教训。如果苍穹山不存在,这不就好了?这样,师尊就只剩我了。”

无尘大师不忍卒听,合掌佛号不断,阿弥陀佛道:“洛施主,你魔怔了。”

洛冰河兀自大笑,无尘大师继续道:“没有选择的可能,固然也没有了放弃你的可能。但沈峰主对你的所作所为,又怎会释怀?”

洛冰河柔声道:“师尊,清静峰没了,我可以再给你造一个。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不奢求什么了。你一不顺心,就可以打我,杀我,反正我死不了。只要只要你不离开我就好。”

他虔诚地说:“真的,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了。”

看着洛冰河这幅神智不清、走火入魔的模样,沈清秋口里发苦,说不出话来。

他瞳孔涣散,瞳孔外层的血红时扩时缩,笑容扭曲,真真正正是一副彻底发疯、失去理智的形容。心魔剑上紫光大盛,不知道他在控制这把剑,还是这把剑在控制他。

竹枝郎道:“除了苍穹山,这世上沈仙师在意的东西千千万,你是不是都要毁了才好?”

洛冰河莞尔道:“好啊?为什么不好!”

他一侧头,陡转阴鸷:“让他闭嘴!”

漠北君闻言,想了想,对准竹枝郎脸部打了一拳。

天琅君看着洛冰河,目光中悯色闪动,叹道:“心魔剑已经侵蚀入脑。你疯了。”

这是他与洛冰河面对面以来,唯一一次有点像父亲的神情。洛冰河却浑然不觉,微笑着点头:“对。我是疯了。”

沈清秋听他亲口承认自己发疯,心脏一阵抽搐的闷痛。

他轻声道:“冰河,你先离开那把剑,离它站远点。”

他一边温言相劝,一边手在宽袖底悄悄按上了修雅剑剑柄。洛冰河笑道:“没用的。师尊,你不必这样。你越是对我好,我越是怕。”

他说着,右手做了个略略上扬的手势。刹那间,心魔剑上紫气大盛。竹枝郎吐出一口淤血。刚才那一拳,也只让他闭嘴了一会儿。他平静地道:“可怜。”

“可怜?”洛冰河喃喃道:“不错,我是可怜。就算是可怜我也好,师尊你能有一次留在我身边吗?”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滚滚流下。

洛冰河瞳孔赤红地咬着牙:“师尊你总是一次又一次地放开我。”

“每一次,每一次,任何人、任何事物!都能够成为你抛弃我理由,甚至有时候你根本不需要理由!每一次都是这样!”

忽然,尚清华啪的一声摔到地上。沈清秋也下意识扶住了石壁。

整个地面开始剧烈地震颤。埋骨岭的下坠速度加快了!

岳清源淡淡地道:“师弟,他是疯了,你要如何处置。”落霞

洛冰河冷笑一声,后退两步,猛地抓住心魔剑柄。地面震颤愈发强烈,透过洞口向外望去,能看见滚滚云丛中,探出无数高低不一的山头。沈清秋刚要祭出修雅,忽的身旁白光炫目。岳清源先一步抽出了剑。剑啸声撕裂了弥漫的飞雪和紫黑之气。

玄肃出鞘!

漠北君见岳清源剑尖对准洛冰河,上前迎战。玄肃灵力暴涨,还未相接,直接将他震了出去。

漠北君像是完全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被人打飞的一天,维持着这种表情,转眼坠下埋骨岭。尚清华魂飞魄散,抓了一把剑就冲过去,沈清秋忙拽住他:“你干啥!”

尚清华咆哮道:“我靠,他不会飞啊!”说完便跳了下去。

沈清秋逆着飞雪和狂风从破口处往下看,恰好看见距离冰面还有百丈的高空中,乘着飞剑的尚清华抓住了漠北君。确定他摔不死后,沈清秋连一口气也来不及松,猛地转回头,洛冰河已和岳清源正面对上。

洛冰河固然爆发力可怖,沈清秋却没料到,玄肃完全出鞘后,威力竟如此强悍,能和发狂状态下的洛冰河战成平手。沈清秋能感觉到,耳膜和喉咙被空气中激荡的灵力和魔气压得隆隆作响。他见这洞迟早要塌,抢上岩壁,徒手握住心魔剑,一用力,将它拔了出来!

虽然拔了出来,可埋骨岭下落之势还没缓住。洛冰河见状,要来夺剑。岳清源哪会给他机会,玄肃剑尖在空中划出肉眼可见的炫目轨迹,一道巨型禁制,繁复的咒印生成一座无形的牢笼,将洛冰河禁锢其中。

岳清源见沈清秋已得心魔,沉声道:“走!”

这情况哪能走?沈清秋立刻摇头,刚要把心魔剑抛给他,便觉脚下一软。

不是他软了,是地面软了。这个山洞,终于塌了!

埋骨岭第二层。

沈清秋把岳清源从乱石堆里刨了出来:“掌门?师兄?掌门师兄!”

岳清源面色隐隐发白,唇角淌血,咽了咽喉咙,似乎把一口热血咽了下去。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沈清秋:“其他人呢。”

埋骨岭内部结构类似不规则的蜂巢,一个洞接着一个洞。沈清秋四下望了一眼:“没看见无尘大师和天琅君他们,可能埋在这里,也可能随着乱石塌到其他的洞里去了。”他回头:“师兄,你什么时候受的伤?”

岳清源不答,问道:“心魔剑还在你手里?”

沈清秋把剑拿给他看:“在。可埋骨岭还在下落,合并应该还没结束。师兄,你带着剑下去,把它毁了吧。”

岳清源在他的扶助下,慢慢站起:“你呢?”

当然是回头找洛冰河去。

沈清秋避而不答:“师兄,你这伤不寻常啊,到底怎么回事?”

岳清源答非所问,道:“原本不想的。可我终归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沈清秋觉得他这话说的奇怪,却没心思细想,扶着他继续走:“师兄你还能走吗?你先下去,毁剑,找木师弟治伤。洛冰河交给我。”

岳清源被他扶着,勉强站起,鲜血滴滴落地。沈清秋以为他没问题了,便放开了手。谁知,刚放开手,没站一会儿,岳清源便倒了下去。

沈清秋大惊失色,连忙把他又扶了起来:“掌门师兄?掌门师兄?”探脉须臾,连他这种于医道只识粗浅的人都能断定,岳清源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

岳清源神情恍惚,像是没把沈清秋的话听进去,低声说:“可是金兰城和洛冰河围山的那两次,我是稳住了,顾全大局了可事后每每回想,倒还不如冲动的好。”

看他昏昏欲睡,沈清秋恨不得猛掐岳清源人中把他掐醒,又不敢干这越矩的事,只得在他耳边大声说话,不让他晕过去:“师兄,醒醒!你做的没错!”

岳清源闭上眼,摇了摇头。他喘了口气,又是一阵让沈清秋心惊肉跳的剧烈咳嗽。

血止不住地随着咳嗽往外流。他勉强道:“帮我把玄肃收回去。”

沈清秋连忙将跌落一旁、剑身白光刺目的玄肃压回鞘中,递给他。岳清源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了些,缓过了最艰难的一口气。

他怔怔望着沈清秋收起玄肃的手,没去接,而是道:“若我在此身陨,你便帮我把玄肃带回万剑峰吧。”

身陨?岳清源当真受伤这么严重,到了很可能要死的地步?!

岳清源道:“玄肃威力奇大,我却从不拔出它来应敌,你一定猜过原因。”

沈清秋点头。不止他猜过,很多人都猜过。

岳清源道:“玄肃即是我的性命。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完全不明白。但沈清秋知道,它肯定不是用来表达爱剑爱逾性命的修辞手法。

他还知道,岳清源接下来要说的,一定是一件从未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果然,岳清源道:“每一次拔出玄肃,消耗的,都是我的寿元。”

此话一出,沈清秋顿时觉得,手中的玄肃,陡然重了千斤。

难怪玄肃从未出鞘。

难怪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拔剑。

沈清秋震惊地说:“师兄你这是走火入魔过?”

以寿元催动灵力,将自己的性命和自己的剑捆绑在一起。如果不是修炼出了大岔子,走火入魔,为什么岳清源会修这种邪道?!

岳清源缓缓道:“我十五岁拜入穹顶峰,心有所系,急于求成。追求人剑合一境界不成,反倒落得如此下场。与所求背道而驰,遗下大恨,懊悔终生。”

他说着,脸上那因为咳嗽刚涌起的那一点残余血色,忽的又褪得干干净净。沈清秋忙打断他:“别说了。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先送你下去找木师弟。”

两人艰难地走了几步,岳清源忽然低声道:“对不起。”

沈清秋不懂他对自己说什么对不起。岳清源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地方。反倒是自己,偷懒摸鱼打诨不说,还老是惹出一堆麻烦,带累岳清源处理起来头疼。

可岳清源接下来的话,把他整个人都震得懵了。

岳清源声音都在发颤:“真的对不起。”

“明明是为了更快地回去,明明是想立刻去接你的可反而坏了事。你没说错,我毕竟是个容易冲动的人”

“自那以后,师尊废去我全身筋骨灵脉,关在灵犀洞一年有余,一切打乱,彻底重来。”

“我叫了,我喊了,可是没用。整整一年,任我在黑暗的洞穴里怎么发疯发狂,没有人肯仔细听一听我在求什么,没有人肯放我出去”

“我尽了最大努力,可再回去的时候,秋府早已废败多日了啊”

脑海深处,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刹那间,往日岳清源的殷切关怀,无声相护,种种画面,种种细节,走马灯一般串联在脑海中,清明无比。

难怪“沈清秋”再怎么作死,掌门也从来没给他小鞋穿过,永远都是无限包容,无限忍让。

难怪,沈九没有等到回来救他的人。

岳清源,沈清秋;岳七,沈九。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岳清源道:“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只是,原来真的,人世不怜,教你我生生错过了啊”

他每说一句,鲜血便越发汹涌。沈清秋搀着他,走一步就要停两步,叹息道:“别说了。”

后来的事,他都知道了。

岳清源却坚持道:“这一次,你就让我说完吧。”

“正如你一直所说,对不起不过一句空言,根本没有用。我也从来不解释,今日一定要让你听到,不是为求谅解,不是博取同情,而是如今再不说恐怕就真的迟了。”

沈清秋心中酸涩,眼眶发热。

迟了。已经迟了!

沈九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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