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骨祭相思 书中的两位主角是 凌华辰筠赤瑶 ,由网络大神佚名编写而成,这本书条理清晰,结构层次分明,凌华辰筠赤瑶主要介绍的是:第一章“辰筠,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道断子鞭下去,你便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隔着重重露华,明堂里的碧霞元君悲悯地低下头,叹息道:“难道你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想必你姐姐她也不会怪罪的。”晚间的天宫空空荡荡,唯有一丝寒风吹过,令地上长跪不起的女人猛然浑身瑟缩了一下。她缓缓抬眸,露出一双秋水一般明澈的眼睛。
《断骨祭相思》精彩章节试读
第一章
“辰筠,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道断子鞭下去,你便一生都不会有孩子了。”
隔着重重露华,明堂里的碧霞元君悲悯地低下头,叹息道:“难道你不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想必你姐姐她也不会怪罪的。”
晚间的天宫空空荡荡,唯有一丝寒风吹过,令地上长跪不起的女人猛然浑身瑟缩了一下。
她缓缓抬眸,露出一双秋水一般明澈的眼睛。
辰筠恭敬地双手合十,额头重重磕上冰冷的石阶:“元君的一番心意,辰筠明白。”
景幻神君和她的战神姐姐夫妻情深,更是将他们唯一的孩子凌华看得如眼珠子一般。
姐姐战死后,为了寻人抚养照顾凌华,辰筠才被天君下旨赐婚明清殿。
本就是注定无爱的一桩姻缘,若是再没有一个孩子傍身,不知她该过得有多艰难。
更别说那断子鞭是极其霸道的功法,落在她一个没有灵力的废仙身上,能要了她半条命。
碧霞元君心有不忍,还想再劝:“你就不为自己打算吗?”
辰筠浅笑着摇了摇头,坚定道:“凌华是姐姐亲自托付给我的,我会把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用尽我的一切来弥补他的丧母之痛。”
话音刚落,她便恭顺地俯下身子,扬声道:“请元君赐下断子鞭!”
一道狠戾的鞭声撕裂了长风,狠狠落在她的身上。
辰筠原先素净的白衣登时被鲜血浸透,唇齿间也忍不住露出疼痛到了极致的呻吟。
一鞭过后,她力竭倒地,浑身被血浸满,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纵是见多了血腥场景的碧霞元君也忍不住掩目。
可她却毫不在意身上的疼痛,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嘴角漾起一个满足至极的笑。
“如此,不管是景幻、凌华,还是姐姐,都可以放心了。”
又过了十多日,一顶小轿把她接入明清殿。
没有婚服,没有红妆,甚至是从侧门入,辰筠就算是嫁给了景幻仙君。
辰筠掩在盖头下的脸微微发红,风吹起盖头的一角,便让她窥看到了夫君的脸庞。
他真如传言所说,君子端方,白衣胜雪。
景幻的手干燥而有力,轻轻牵着她走入了明清殿。
辰筠自小在灵谷长大,从没见过这样宽敞温暖的地方。
景幻站在她身旁,低声道:“辰筠,以后这便是你的家了。”
她的心微不可察地加快了跳动。
姐姐死后,她就没有家了。
洞房花烛,辰筠坐在床上忐忑地等着,等到月上中天景幻才醉醺醺地推门进来。
他寒冰一样的眸子在辰筠身上停留了片刻,欺身而上。
辰筠被他的吻乱了呼吸,景幻动作粗暴地褪去她的嫁衣,随意扔到了地上。
她有些心疼地想:这件嫁衣,可是她一针一线密密缝的。
而景幻看着眼前的佳人,却落下了一滴泪。
“阿瑶。”
他呼唤着的,是她的姐姐,他亡妻的名字。
辰筠跳动着的心忽然就冷了。
她动了动疼痛的身子,分不清自己是为什么流泪。
第二章
次日一早,景幻就抽身离开了。
不久,明清殿的仙使叫醒了辰筠。
她们面露难色,“明清殿是仙君和战神从前的住处,仙君说了,除了战神以外的人,都不得在此留宿。”
辰筠愣愣地提起被褥,掩盖住自己满是难堪痕迹的身体。
她呆滞着笑了,低头温顺地穿起自己的衣服,“我知道了,我这就走。”
嫁给景幻的一百年,这是她在明清殿一觉睡到天亮的唯一一夜。
她像是景幻豢养的夜兽,见不得人,也得不到他的爱,只能在夜间出现,天亮了就要恭顺地躲起来。
仙使们窃窃私语,都说景幻仙君深情,哪怕亡妻故去了很久,也对她忠贞不二。
也有人替辰筠抱不平:“明明仙子是仙君如今的妻子,他怎么能对您这样冷漠。”
她不怨不恼,“能够代替姐姐照顾她的家人,已经是辰筠毕生的福气了。至于其他的,辰筠不敢肖想。”
景幻听说了,也是不在意地一笑:“九重天上又有谁能和赤瑶比呢?”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在明清殿的百年间,她悉心照顾景幻,对待凌华也是温柔关切至极。
每逢姐姐的忌日,辰筠都会到碧霞元君这里,割破手腕,用血水抄写经书,虔心祈求姐姐能够轮回转世。
“辰筠,你这又是何苦呢?九重天上谁人不知,赤瑶她已经......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身子柔弱,灵力微渺,而赤瑶身死魂销,恐怕永无转世之日。
多年来,辰筠手腕处的伤口难以愈合,刀疤纵横交错,已然没有了一块好肉。
可她仍然低头抄写经书,唇角微微浅笑,“纵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想为姐姐做点什么。”
因为她是世间,最好最好的姐姐。
直至元君殿的烛火都熄灭了,一轮冷月照耀在她的身上,更显得清幽冰寒。
她默默用双臂环抱住自己的身子,才能汲取到一点的温暖。
这时,一道脚步声响起,踏过了夜露,伫立在她身后。
景幻望着眼前孱弱的身影,心里的一处像是被钝刀狠狠刮过。
碧霞元君殿,是求子之处。
辰筠在此长跪不起,莫非是想要求一个与他的孩子吗?
第三章
景幻握紧了手指,几乎压制不住心里的怒火。
赤瑶战死,他是九重天上最难过的人。为了他们的孩子,甚至不得不容忍另一个女人取代她的位子。
百年来,他不能不承认辰筠做得很好,照顾他和凌华都是无微不至。
有时候看着辰筠那一张酷似她姐姐赤瑶的脸,景幻也会忍不住恍然。
但她终究不是赤瑶,不是那个明艳骄傲的女子。辰筠更为懦弱胆小,规行矩步。
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跟赤瑶相比呢?
他从没想过,这个平日里温婉至极的女人,竟然在背地里存着求子上位的心。
她若是有了孩子,又要凌华如何自处!
“辰筠,你姐姐战死,照顾凌华是无上的荣耀。我同你成婚,不过是为了凌华,你怎么能生了多余的奢望?”
他艰难按捺住心中的愤恨,咬牙切齿道:“恬不知耻,求子求到了碧霞元君庙来了。若不是今日被我撞见,我竟不知你是这样一个心机深沉之人!”
她的夫君景幻仙君居高临下,眉目间是分毫不加掩盖的厌恶。
辰筠惊猝地抬头,慌忙间把身前血抄的经书往身后藏。
赤瑶死了很久,也是景幻心头的隐痛,抄写经书本就是她一腔私心,她不想给景幻希望,又遭受希望破灭的痛。
她想要自辩,却只看到他漆黑如墨的眼眸,一颗心如坠冰窟。
景幻是端方君子,九重天上的仙子们不少对他芳心暗许,期盼着能得他一眼青睐。
成婚百年,辰筠也是偷偷对他动过情的。纵使他冷若冰霜,也对她温柔有礼,偶尔也会对着抱着凌华耐心哄睡的她流露出一瞬间的柔软和笑意。
即便她知道这笑意与自己无关。
他不过是通过她,在窥见另一个人的影子。
“景幻......”她嘴唇翕动,手腕处的伤口因为被他攥紧而裂开,渗出鲜血,痛得她眉心蹙起。
景幻见了,更是心头火起,他冷冷地将她一把甩开:“惺惺作态!”
他冷眼扫过露出一角的经书,扬唇道:“你就这么想要一个孩子?”
不等她说话,那厚厚的一沓经书在景幻的手里碎成了齑粉。
“可我偏不如你意。”
他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今夜罚你在我的寝殿前跪一晚。寒夜露华,不知能不能断你心中妄念。”
辰筠心头一震,一汪泪水被她强忍在眼眶里。
“辰筠谨遵仙君之命。”
晚来一步的碧霞元君看不过去:“你为何不与他明说?”
辰筠苦笑着摇摇头,涣散的眼眸中没有了一点儿光彩。
“百年来的朝夕相对,原来他竟从来不知我的心。他不信我,辩解有什么意义?”
“我对凌华自问问心无愧,对他也是尽心竭力。”
“哪怕他不爱我,我以为,也会有半分怜我。”
她抬眸哀伤地看向景幻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涩不堪。
他明明是知晓的,自己本无灵根,在九重天上与凡人无异,怎么抵得住露华冰冷入骨?
跪在明清殿前不多时,膝盖处便传来难以容忍的刺痛,寒风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的身体。
来往的仙子们看热闹一般对她指指点点,更是让她汗颜。
瑟瑟发抖之时,凌华从她面前走过。
他是赤瑶的孩子,由辰筠一手抚养长大。
他和景幻长得太像,同样的眉眼,同样冷如冰霜。
辰筠的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像是被刺痛,仓皇狼狈地低下了头。
身为一个母亲,在孩子面前受罚,她心中羞惭。
凌华却嗤笑,“辰筠,你一个废灵根,替战神养育我,承了天大的恩情。怎么还不知廉耻,妄想和我父神有自己的孩子?你罔为妹,罔为妻,更罔为我的母亲!”
“你身份卑贱,怎么配和我父神孕育孩子?”
辰筠欲要伸手拉他,可他嫌恶地躲开,还施法使她背上多了一块巨冰,“父神既要你跪,你就跪好了,不要想着投机取巧。”
看着这个一手养大的孩儿,她心痛如绞,“凌华,自你诞生,我哪一日不是尽心照料,何处对不起你?”
“我不是想要自己的孩子,我是......”
凌华不耐烦地打断她:“有你这样没有灵根的母亲,就是我最大的耻辱!辰筠,你让我蒙羞。”
他极厌恶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辰筠睁大了眼睛,两行清泪无知无觉地落下。
原来她珍爱的孩子,是这样想她的。
术法变出的寒冰不住地滴水却不会缩小,冰水渗进她单薄的衣衫之中,冻得她不停哆嗦。
一张苍白的脸很快被冷汗浸透,甚至有了几分病态的潮红。
她动了动酸涩的膝盖,徒劳抱紧自己的双臂,可还是寻不到一丝温暖。
第四章
夜半,她气若游丝,再也背负不住那一块巨冰,狼狈不堪地被压倒在地上。
凌华匆忙跑来。
已经神志不清的辰筠见了他,仍然像从前一般张开了双手:“凌华,到母亲这儿来。”
她以为他会向她扑来,伸出了被冻得僵硬的手。他却没有施舍一眼,小心翼翼搀着一位女仙,叩响了明清殿的门。
辰筠的手僵在原地,手指无力地蜷缩了起来。
“凌华,何事?”景幻在殿内问。
凌华焦急万分,“方才我御兽跌倒,遭到攻击,危急关头,是临水仙子挡在我身前,她也因此受了重伤。”
临水,九重天上的贵人,天后最宠爱的女儿。
也是万年与景幻一同在昆仑修炼的志同道合的挚友。
听闻景幻和她是两心相许,只是造化弄人,景幻同赤瑶成了婚。
下一刻,明清殿从不为辰筠而开的门大开,景幻焦急跑出来,揽住临水的肩,“怎么这样不小心?”
他神色那样珍重,轻易刺痛了她的心。
临水虚弱地笑笑,眼里有柔柔春水:“不妨事的,一点小伤。”
辰筠木然抬头,在衣角交叠的间隙里看见临水得意的神色,她的嘴唇无声开合:“你真可怜。”
凌华和景幻一左一右,将她搀扶进明清殿,明清殿内温暖的香气弥漫在辰筠的周身,冰冷的身体在触碰到热气的一瞬猛地颤抖。
临水似好奇地问了一句,“辰筠怎的跪在那儿?”
她仰头娇嗔地对景幻说道:“景幻,辰筠毕竟是你的妻子。就算你实在不喜她,把她当作个下人或是玩意儿,也不该这样折辱她吧?”
“不如这样,就当是看在我的份上,饶了辰筠这一回吧。”
他像是终于想起了似的,宠溺地扣了临水的鼻头,“那就依你。”
他头也不回地说:“辰筠,你回去吧。”
殿门又在她眼前合上了,禁制解除,她伏在地上,疼痛和入骨的寒凉一股一股地闯进心口。
回头望了望殿内的灯火温暖,还有凌华轻声的道歉和安慰,她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走。
她的身子几乎冻僵了,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扶着心口大声地喘息。而不远处的宫殿之中,她的夫君和孩子,正守着另外一个女人,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烛火掩映下那三个影子亲密地好似一家人,唯独她那样的不合时宜。
凌华心疼的声音传来:“临水仙子,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了我而受伤,我却宁可痛的人是我自己。”
“自从我的母亲死后,我从来没有感受过被人以命相护的温情了。只有临水姨对我最好,我要临水姨做我的母亲!”
辰筠扶着墙缓缓滑坐,不自觉想起了那一年凌华伤重,连一口水都喝不进去,硬是割破了自己的手,用血来喂他。
在他床头守候了三天三夜,他醒来时也是这般心疼,红着眼睛摸着她的手不停地落泪。
“母亲为了孩儿这般伤害自己,可知孩儿的心有多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凌华已经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跑着跑着就摔倒,满脸泥土地唤她母亲的小孩童了。
她呆呆地笑了,泪水烫得自己心口都痛。
“凌华,你还要我这个母亲吗?”
天渐渐亮了,她的心却沉下去。路过的仙子们见了她,嘲讽和讥笑都毫不掩饰。
“呦,这不是山鸡做凤凰,沾了战神赤瑶的光才得以嫁进明清殿的辰筠吗?”
“战神是光风霁月之人,她也不照照镜子,自己是个什么货色。难怪我听闻啊,景幻仙君并不喜她,罚她在明清殿前跪了一夜。赤瑶的孩子凌华也讨厌她,说她不配做他母亲!”
“要我说,也就只有临水仙子和景幻仙君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辰筠走了一路,便听了一路,心也痛了一路。
她问自己:辰筠,姐姐的遗愿你已经完成。
还要将自己的尊严,和年华,都倾注在两个注定不会爱我怜我的男人身上吗?
她不愿了。
走过三生石时,看着上面闪烁着的自己的名字,她心里的重负一下子轻了。
第五章
次日,辰筠同往常一般将晨露制成的清茶端到明清殿前。
临水正好推开殿门,有些惊讶。
她心下一惊,采集了一个时辰的晨露全撒在了临水的衣摆上。
明清殿不得过夜,是景幻的命令。
她从来没在明清殿待到天亮,临水却整整待了一夜。
辰筠手忙脚乱地要替她拭去,她连连推拒。
临水美目含情,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笑意:“仙子也是不小心,我不会怪罪的。但这衣裙是景幻仙君赠予我的,我素来最是珍爱。如今衣裙脏了,难免心生可惜。”
辰筠愣愣地停住手,目光停在临水华美的衣裙上。
“这衣裙是天山上的雪蚕吐的丝织成的,名贵无比。更难得的是,这可是景幻仙君亲自上天山上为我取得的雪蚕丝。蚕丝贵重,心意更重。”
临水状似无意地扫了辰筠一眼,佯作惊讶:“怎么,难道仙君竟然没有送给你吗?我还以为你们夫妻之间,会比我和仙君更为亲近呢。”
辰筠的脸色苍白如纸,手指无力地攥住自己朴素的衣裙,只觉得入地无缝。
嫁进明清殿百年,景幻从来没有送过她一件衣裙。
她张开干裂的嘴唇,失神笑道:“我还以为景幻是不通风月之人呢,没想到却对临水仙子这样用心。”
原来景幻不是不懂风月,只是不想懂。
对峙之间,景幻信步走出,一把将辰筠推开,关切地拉住临水问道:“没事吧?”
凌华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像只小兽一样,直冲冲向她撞来,“辰筠,临水姨受了伤,你还故意泼她?”
辰筠眼看着他们对临水的心疼神色,尴尬地后退了一步,“我是不小心......”
临水笑了笑,“辰筠也是无心,景幻,你太小题大做了。”
景幻蹙眉,不悦道:“临水你不要替她说话,她是什么样的心,我清楚。”
“辰筠,你冲撞上仙,跪下来向她道歉。”
辰筠扔下杯盏,冷眼看着自己的孩子和夫君,像对仇人一般防备猜忌自己。
“景幻,你想娶临水,当日天后赐婚,你为何不拒?我是你的妻子,百年来却连明清殿入都入不得。我跪在殿前,寒冰加身,你问也不问。她受了伤,你们一父一子,倒是心急如焚。”
她不顾他的神色,转向凌华,“我养育你,是因为和姐姐的情分。我对你尽心尽力,只为了填补你年少无母的苦楚。你们却处处相逼迫,视我如仇。”
不知何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她拼命想要擦去脸上的泪水,让自己能够不那么狼狈,却怎么也擦不尽。
可景幻只是冷冷地说,“辰筠,别胡闹了。”
他站立在原地,紧紧拉着临水的手,分给辰筠的只有一点余光。
临水上前想要劝她,“我同景幻仙君清清白白,辰筠你不要误会。”
她不知何时也红了眼眶,梨花带雨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委屈道:“总不能就因你嫉妒景幻仙君送了我一件衣裙,便要这般针对羞辱我吗?”
“难道辰筠仙子自己不得夫君宠爱,也要怪罪在我的身上吗?”
凌华见她流泪,更是心疼,张开双臂挡在临水的面前:“辰筠,你嫉妒成性,怎么不想想自己配不配!要不是我的亲生母亲战死,怎么能轮得到你来做我的母亲!”
“可她是天界战神,你又算什么!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仰仗着我父神活着,你不感恩戴德便罢了,还敢如此这般任性妄为?”
凌华把她护在身后,怒视我:“我不要,我不要你做我的母亲。因为你,天界的人都笑我,笑我是战神的孩子,却有个废物的母亲!你配不上父亲,你配不上做我的母亲!”
第六章
辰筠被他一把推倒,腿骨撞到了石阶上,火烧一样的疼痛。
她侧过头去任泪水肆意流淌,哽咽地笑到浑身发抖:“你竟是这样想我的,凌华,我的孩子…你竟然一直都在恨我,恨我不配做你的母亲。”
她亲手养大的孩儿,嫌弃她是一个没有灵根的废物。
她朝夕相对的夫君,对她冷眼相待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辰筠,”她喃喃自语,心头像是有血在流淌,“你活得真是可笑。”
凌华,她看着他从那么小小的一团,长成如今的样子。曾经他会奶声奶气地唤她母亲,挡在她的身前不准旁人欺负了她,为她温柔擦去泪水,心疼地皱起眉头。
如今,却和他的父亲一样,一样冰冷地,唤她“辰筠”。
她的背上还有昨夜被冻伤的伤口,天界无药,众人各凭灵力疗伤。她没有灵力,自然好不了。
景幻和凌华在明清殿照顾了临水一晚上,却无人想起来,她蜷缩在石洞里,浑身发冷,痛不欲生。
在那个漏水的石洞里,她一直紧紧抓着凌华小时候送给她的一块绣得歪歪扭扭的小护身符,万般珍重地贴在脸上,仿佛就能回到母子情深的时候。
她天真地以为,凌华只是一时被人蒙蔽。
却没想到,原来是深刻入骨的嫌弃和恨意。
眼前的景象,只让她心如死灰。
景幻皱着眉骂了一声,“凌华,怎么与你母亲说话的。她到底,也养育了你百年。”
“胡说!她根本就不是我的母亲!”
凌华气得一脚踹上她的心头,愤恨地离去。
临水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婉言劝道:“辰筠你莫要生气,凌华他也是小孩子心性。毕竟,他的生母赤瑶是天界战神,本该尊贵,却因你的身份受人指摘,他心中难受也是人之常情。”
景幻冷眼看着她,“临水,你何必劝她?贪图权势之人,如今也算是自作自受。”
临水走后,辰筠第一次踏入明清殿,也是最后一次。
她平静道:“景幻,明清殿,我不留了。”
“九重天,从此没有辰筠此人。”
他坐在明堂上,语气淡漠如常,“辰筠,三生石上的名字,你划得去吗?”
辰筠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是清楚。
就算她能舍得下自己,难道还能舍下养了百年的孩儿吗?
她一介废仙,孤身一人连活着都费劲,就是再闹,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无非是想要吸引他的注意罢了。
仙人的姻缘,都是天定的。成婚时三生石上会显出爱侣的名字,意为磐石不移。千万年来,从来没有人能逆天而行,强改姻缘。
辰筠在明台下,拜了三拜。
“一拜我有愧姐姐。姐姐对我恩重如山,我应允她会好生陪伴你与凌华,生死不负。如今食言了。
二拜我愧天后赐婚。身为人妻人母,不能得到仙君和凌华的爱,惹仙君厌烦。
三拜祝你我,一别两宽,再不相见吧。”
每一次磕头又起身,她身上的铃铛轻轻作响时,景幻的心都会有一瞬间的震荡。
她的身影在宽敞的大殿中显得那样的单薄,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疼。
百年间,他对她视而不见有之,冷若冰霜也有之,她从没有在意过,总是那般温婉贴心。
他不信这一次,辰筠真的会走。
说完,她便起身离去。
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辰筠,你又闹什么脾气?”
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他的心竟然莫名地紧张慌乱。
“不可能的,”他自嘲地笑笑:“你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你不可能舍得下凌华。”
景幻不以为意,他不信她舍得离开,舍得养了百年的凌华。
更不信她,能划去三生石上的名字。
第七章
走出明清殿,直到身后那束凌厉的目光看不见了,辰筠僵直的脊背才缓缓放松。
跪过一夜,她的膝盖已是红肿不堪,背上被寒冰冻伤,风吹过衣衫时都会带来一阵刺痛。
她自嘲地笑了笑,蹒跚着往灵谷走去。
景幻和凌华从来不为她疗伤,九重天上的人多的是眼红她嫁入了明清殿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年来,就连自己受了伤,都只能靠着吃些灵谷的药材疗愈。
他们好像都忘了,她没有灵根,身上的伤都无法自愈。
灵谷的药材大都是低贱之物,仙人们是看不上眼的,至多拿来喂养灵兽。
也就是这些低贱的药材,日复一日伤透了她本来就柔弱的身子,再没了一点修炼的可能。
辰筠闭上眼睛,不可自制地想起来昔日景幻恨铁不成钢地冷嘲热讽:“就算是地底下的烂泥尚且有上墙的心,你没有灵根就能任由自己荒废修炼,不思上进了吗?”
“也难怪到如今还是一个废物。”
至高至极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最伤人的话,却从最亲的夫君口中说出。
她扶着树才能勉强移动,方才在明清殿之上不过是强撑着,不愿被景幻看出了她的脆弱和狼狈。
“辰筠啊,”她摇了摇头,忍不住低声自嘲道:“你也真是个可怜虫。”
看到芳华树下有一株稀罕的药草,她大喜,就要上前摘下。
专注于药草的她没有注意到身后的风吹草动,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贪婪地盯着她。
忽然,一只体型庞大的灵兽飞奔而来,把她踩倒在地,巨掌瞬间划破她的肌肤,腿上涌出汩汩鲜血。
辰筠浑身一颤,腿上传来骨头震碎的声音,竟是站也站不起来了。
妖兽趴在她的身上,腥臭的大嘴张开,她痛得龇牙咧嘴,被眼前的巨物吓得瘫软了身子:“不要,不要过来啊!”
她用尽了力气翻身想要逃跑,却被轻易地抓了回来。
灵兽兴奋起来,张牙舞爪着撕开了她的衣裙,张口就咬上了她洁白的肩膀。
辰筠怕得发抖,声嘶力竭地大喊:“救命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符咒打在了它身上,它动弹不得,滴溜着眼睛不甘心地瞪着。
辰筠捡回了一条命,却被吓得魂飞魄散,仰头呆滞地看着天空,手里紧握的药草也被践踏坏了。
有人急匆匆赶来,是临水和凌华。
见到灵兽伤的是她,凌华长出一口气。
“还好是辰筠,不是冲撞了什么旁的仙人,不然凌华要被罚了。”临水笑盈盈地走来,“辰筠慈母心怀,一定不会怪罪他的。”
辰筠挣扎起身,没有理会她,一心想将被毁坏了的药草渣子拾掇起来。
凌华却没有如她的意,一脚踩上药草,在脚尖碾碎成汁。
他被落了面子,气道:“别的上仙,定然不会这样轻易被一只灵兽伤害。她自己废物,怪得了谁!”
辰筠眼睁睁看着她唯一能入药的药草被凌华践踏,痛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心头像是有一汪冷泉涌过,将她浇得心惊。
眼前的这个孩子,赤瑶生下他后,他身体虚弱,是辰筠一日一日用心头血喂养他。
一百年,多少个日夜看着他幼小的身躯垂泪,在寒冬里把他紧紧抱在怀中,只怕他饿了冷了。
如今他身强体壮,一日一日用最毒的话伤他母亲的心。
临水假意训斥了他几句,关切地要来扶她,“凌华年纪尚小,太过不懂事了。你做母亲的人可别跟他置气了。”
辰筠避开她的手,敛眉自己站了起来:“凌华,你讨厌我没关系。毕竟,我很快就不是你的母亲。”
“我这个母亲再不好,也是你生母我姐姐求来的。来日,你想要谁做母亲,也自己去求吧。”
凌华暴怒:“辰筠,你什么意思?”
他睥睨一眼,似笑非笑道:“这种药草,就连喂临水姨的仙兽都不配。也就只有你这样没用,把这种东西当个宝。”
临水装作训斥他:“凌华,你是怎么与自己的母亲说话的?”
“辰筠没有灵根,受了伤可不得要药草吗?”
她凉凉一笑:“你做孩子的,应该心疼母亲才是。”
凌华面沉如水,“临水姨,她德不配位,根本不配做我母亲。”
辰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果不其然没有在他的腰间看到自己亲手做的香囊,释然地长出了一口气。
凌华顺着她的目光看过,了然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崭新的香囊。
他扬起头,高傲道:“这是临水姨亲手给我绣制的香囊,用的是上好的蚕丝线,里面放的是灵草,灵力充沛,于修炼上更是有益。”
辰筠的身子颤了颤,几乎要被风吹倒。
“辰筠,”他怜悯地对她道:“你送的那个垃圾,我早就扔了。你这个人废物,送的东西也是一样一文不值。”
锋利的话语犹如利剑正中她千疮百孔的心脏,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剑会来自她的孩子。
辰筠黯淡了神色,凌华嫌弃她送的香囊是垃圾,不如临水送的。
可那已经是她的全部了,凌华少时多犯梦魇,为了给他安神,辰筠撕碎了自己的一缕魂魄缝制进香囊里面。
撕碎神魂的痛苦远不及看到他安睡时的幸福。
她麻木地点点头,转身离去时破碎得像枯叶。
他有显赫的生母,又有临水疼爱,哪里还会在意自己这个没用的母亲呢?
临水见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辰筠骤然捂紧了胸口。
一阵冰寒从她胸口涌过,就像千百道冰刃刺过,她痛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临水,”辰筠擦去嘴角的一丝鲜血,不可置信道:“你为什么要害我!”
玄冥之毒,会让一个人的血液慢慢变冷,直至凝固成冰。
九重天上,能对她下这种毒的,只有临水。
临水美目圆瞪:“你嫉妒凌华亲近我,景幻仙君怜惜我,竟不惜血口喷人?”
凌华横眉冷对,“临水姨可不像你,她是这天宫里最单纯善良的女子,怎么可能用那般下作手段害你?”
“你心中有怨恨冲着我来,不要污蔑临水姨!”
辰筠全身的力气刹那间都被抽空了,她早该想到的。不管是景幻,还是凌华,都只会毫不犹豫地放弃自己。
既然如此,纠缠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干笑一声,拖着断腿慢慢离开,没有再看这个最爱的孩子一眼。
第八章
回到石洞,背上的疼经过了一天也好了些,烂了的药草她剪磨了几下,费力地拍到肩背上。
九重天上鲜少有人知道,她和姐姐赤瑶非是亲生。
辰筠的生母是妖,妖混仙血,所以没有灵根。赤瑶在灵谷捡到被丢弃的她,精心照料了一百年,她才得以平安长大。
辰筠从小在灵谷受尽了灵兽的折磨,她没有灵根,连最低等的灵兽都可以欺辱她。
在她遍体鳞伤地躲在石洞中时,是前来采药的赤瑶向她伸出了手,笑得眉眼弯弯:“你做我的妹妹吧,我保护你。”
赤瑶把她接到自己住的宫殿里,给她穿漂亮干净的衣裳,为她悉心疗伤。
当温润的灵力注入身体时,辰筠没忍住落了泪。
“从来没有人,待我这样好过。”
赤瑶是她的一束光,照亮了她阴霾重重的人生,变得明媚开阔。
直到赤瑶死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光也熄灭了。
赤瑶战死在神山谷已经百年过去,再想起来辰筠也还是胆战心惊。
漫天的血色和姐姐破碎的身体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午夜梦回,往往泪流满面。
那个记忆中无所不能的姐姐,此刻倒在血泊之中,左眼已然成了血洞,再也不能温柔地注视她了。
辰筠心痛欲裂,连滚带爬地跑到赤瑶的身边,徒劳地抱紧了她,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渐渐冰凉的身体。
赤瑶无神的眼睛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猛然亮起,“辰筠,你来啦。”
辰筠哭得痛心断肠,感受到赤瑶正在慢慢消散:“姐姐,是我来晚了。”
她眼角有泪,拉着辰筠的手,“辰筠,姐姐求你,照顾好我的孩儿。”
她在辰筠的怀中消散,只留下一滴血泪,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口。
所以一百年,哪怕景幻和凌华如何冷待她,九重天上的人如何不齿她,她都心甘情愿。
“可是姐姐,一百年了,辰筠累了,也想要一心一意地做回自己了。”
第九章
辰筠躺在和赤瑶初见的那个石洞,眷恋地蜷缩起自己的身体,仿佛还能感受到姐姐温暖的怀抱,就像小时候一样。
再醒来时,却不是在她熟悉的小石洞里。
入眼是一片黑暗,临水噙着一抹笑点燃烛火,“辰筠,你终于落到了我的手上。”
她一双剪秋眸里淬满了怨毒,轻轻呼出一口气,便有一片叶子嵌入辰筠的肌肤之中。
那叶子被施过术法,边缘凌厉非常。而辰筠双手被反绑在墙上,躲避不得,鲜血当即顺着伤口蜿蜒而下。
辰筠痛得深深皱起眉,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临水,”她忍着剧痛开口,声音都颤抖着:“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处处针对我?”
这百年来,她把自己自囚于明清殿里,相夫教子,不曾走出过一步,更别说得罪临水了。
可是这个女人,却一步步离间她和景幻的夫妻之情,和凌华的母子之情。
“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你就这么恨我?”
汗水顺着发丝滴落,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小腿处又是一阵绞痛。
临水悠悠抿了一口茶,一只小碗被放置在辰筠身下,收集着她滴落的血水。
她弯眼笑了,“为何?天宫里谁人不知我与景幻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若不是当年的赤瑶插足,和他成婚的人会是我!”
临水双手交叠,眼里焕发出无尽的怀念:“昆仑山上一同修炼的年少时光,生死与共的时光,你们怎么能懂?”
她垂眼温柔抚摸着腰间的剑穗,即使已经陈旧,也能看出来被主人保护得极好。
“我与景幻的情意,赤瑶不懂,你也不懂。”
她是天君最受宠的女儿,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宠爱,只是愧疚罢了。
小时候天君误会她的母神和妖族有私,亲手杀了她的母神,又把临水囚禁在昆仑山上千年。
风刀霜剑严相逼,她无依无靠。
可景幻出现了,一切就都不同了。他会从人间给她偷来热气腾腾的肉饼,给她猎雪狐做大氅,给她唱天宫里的歌谣,就像她早逝的母神一般。
后来天君查清了真相,亲自去昆仑上把临水接回了天宫,对她愧疚万分,风光封为了公主。
旁人艳羡她守得云开,可没有人问过那风雪中的千年,她冷不冷。
如果一个人知道了另一个人的软肋,那么他就成了不一样的存在。
景幻于临水而言,就是这样的存在。
她从没怀疑过,此生会成为景幻的妻子。
可惜造化弄人,景幻娶了赤瑶。
第十章
临水姣好的面容因为怨恨和嫉妒而扭曲,看起来恐怖非常:“辰筠,你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的好姐姐。”
“是她抢了我的夫君,所以她死在了我手里。”
痛得麻木的辰筠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艰涩地睁大双眼,咬牙切齿道:“是你!”
神山谷之战,是临水算计了她的战神姐姐。
她不是死于敌人之手,而是死于同伴从身后捅的一把刀。
辰筠恨得浑身颤抖,“赤瑶守卫天族不惜自己的生命,而你为了一己之私,毫不犹豫杀了她!”
临水的笑凝固住了一瞬,很快恢复了正常:“那又怎么样呢,她挡了我的路就该去死。我是天族的公主,她是臣民,为我而死不是她的荣耀吗?”
她洋洋得意,“赤瑶受了伏击,但她的骨头硬得很,撑了整整一个时辰都不肯烟气。若是那个时候有人救她,也许她就不会死。”
“景幻与她并肩作战,为什么那个时候不在她身旁呢?”
临水笑道:“因为那时我受了伤,千里传信给他,他心急如焚,立刻回了天宫。而赤瑶,被一个人丢在了神山谷,孤立无援。”
辰筠惊惧万分,想到姐姐临死前的那个释然的笑。
“辰筠,不要怨恨,不要为我报仇,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赤瑶一直都知道,知道那一把来自身后的刀。
可她选择了原谅,选择用隐瞒来保护这个无知又胆小的妹妹。
她痛得苦笑,泪水落到唇角,混杂着血的味道。
此前遭受过的种种痛楚,都不及知道姐姐死亡的真相让她痛不欲生。
辰筠挣扎着梗起脖颈,脆弱的喉咙在烛火中好像只需轻轻用力就可以捏断。
“你要杀了我吗?”
哀莫大于心死,她甚至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就算是死在临水的手上也不想反抗。
临水冷笑着拿起装满了血水的碗,“我为什么要杀你?杀了你,也太便宜你了。”
“如今你已失了景幻的心,又被凌华所厌憎,我便是要你日日这样活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薄唇轻启,啜了一口辰筠的血,不屑道:“若不是你的血有几分驻颜的功效,就你这般处境,还需要我亲自动手收拾你吗?”
“辰筠,死是最轻易的事情了。被最爱的人忽视、误解、厌恶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我曾经忍受的痛苦,你也要一一承受才好呢。”
临水大笑着离去:“你可要好好品味才好呢。”
“对了,你可不要想去和景幻告状啊。我们俩在他心里的分量,孰轻孰重,你应该清楚吧?小心攀咬了我,再被他罚呢?”
第十一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辰筠才一瘸一拐地从暗室中走出来。
腿上的伤口因为药草被踩烂,已经溃烂发红,每走一步就是钻心的疼痛,但此刻的她已经不在意了。
临水的话不停地在她的脑海中翻涌,喉头是难以抑制的恶心和呕吐的冲动。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宛若一缕孤魂。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三生石前。
那块石头仿佛突然有了巨大的吸引力一般,辰筠直直地走向它,痴迷地抚摸着景幻和自己的名字。
临水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回响:“景幻仙君可与我说了,他对赤瑶还有几分真心。可对你,却一丝一毫的怜悯都没有。他说你就是个踩着姐姐上位,为了攀龙附凤不择手段的贱人。”
“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他作呕!”
一瞬间,明清殿的一百年时光在她眼前一闪而过。
百年前,她羞涩地从轿子被风吹开的一角中偷偷窥看景幻的脸,对上他那一双悲伤又冷清的眼睛时,也是动过心头血的。
她想,究竟要做什么,才能让他不那么悲伤呢?
后来看到襁褓中的凌华,那么小的孩子,抱在手里像一团轻轻的棉花。辰筠笨手笨脚地替他掖起被角,心里默默发誓,要把姐姐给自己的爱加倍地还给这个孩子。
曾几何时,他们也是有过一段甜蜜温暖的时光的。
景幻在桃花树下练剑,打落一树桃花。而凌华在花瓣间兴奋地奔跑,父子俩一起回眸,浅笑着看向坐在石阶上的她。
究竟是什么时候变了呢?身上的伤又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痛得她掉了眼泪。
是什么时候开始,凌华会嫌弃她是一个没用的废仙,丢了自己的脸面?
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景幻的心里成了一个满腹心机,想要取代自己的姐姐的恶毒女子?
她捂着眼睛坐了下来,流着泪笑着从怀中掏出那一道歪歪扭扭的护身符。
往日种种,犹如黄粱一梦。
她的梦醒了,也不想再留下了。
她松了手,曾经护得比性命还要重要的护身符轻飘飘落到了地上,又被风卷走,顷刻间不见了踪影。
她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刀尖抵住坚硬的石头,试图划去自己的名字。
如景幻所说,纹丝不动。
辰筠苦笑,将手腕一转,手起刀落,没入自己的脊背。
即便做足了准备,皮肉破损的痛仍旧让她呼吸一窒,咬烂了下唇也忍不住沁出泪花。
她伸直了手按在地上,才将将撑住了自己的身体不至于跌倒。
第一下太轻,伤不至筋骨。
她的背上满是冷汗,深呼吸一次,拧着匕首在肉里转了一圈。
疼痛翻涌而来,她死咬下唇,不逸出嘤咛。然后把手伸进血肉之中,一点点探进去,生生剜出自己的妖骨,化作一把利刃,插入三生石中!
生挖骨头的痛击溃了她的神智,长长地嘶吼一声后便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鲜血喷溅,她体力不支,汗水打湿了眼睫,血流了一地,浸的三生石都血迹斑斑。
辰筠却快意得很,剜骨的痛反而给了她心满意足的稳妥。汗水滴进了她的眼睛里,又滑落脸庞,一时之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她曾经是最怕痛的一个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能亲手挖出来自己的骨头。
更没想到,会是为了划去三生石上的名字。
景幻,她闭上眼睛,想起嫁与他的那一日。手腕用力,狠狠划在自己的名字上。
“辰筠”两个字闪烁着,渐渐黯淡。
一笔一划,从清晨到傍晚,她用沾满鲜血的骨刀逐一划去。
最终力竭,倒在三生石前,胸口的起伏微弱到不可察。
月老叹气,“辰筠,你何苦?”
辰筠浑身是血,身上的伤口全都撕裂了,昔日温柔良善的人仿佛地狱里刚刚爬出来的一只恶鬼,森然地仰天大笑。
“不苦,辰筠一点儿都不苦。”
她身后,迟来一步的景幻震怒地吼,“辰筠,你怎么敢?”
日光西垂,三生石前浴血的人儿迷茫地转过脸,迟钝地对着他笑。
“景幻,”她轻轻开口,嘴唇被血染得妖艳,“我不欠你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笑容。
记忆里,辰筠总是微微扬唇,悲喜都轻飘飘的。
这一刻,她的绝望和悲伤却穿透了他的心脏。
景幻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残破的身躯,他慌忙向她跑去,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
为什么看到她决绝地离开,他会难过地好像受伤的是自己。
可他终究是晚了一步,只触摸到辰筠飘起的衣角。
“辰筠!”
他的妻子,在他面前决然跳下了诛仙台。
辰筠最后深深地看了景幻一眼,含笑跃下诛仙台,“此生,我与你们父子不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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