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靓横行:陛下他总假正经 的主角是 夏溶柳 ,这是一本角色风格的小说,是网络畅销大神佚名的作品,这本书机构严谨,文不加点,本文的内容简要是:第1章“整天挑三拣四吃好的喝好的,结果生出来的却是赔钱的玩意儿!”这是夏夭桃重生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她的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一样,全身软绵绵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睁开一条缝。即便如此,周围的一切还是模糊不清,像罩着一层薄纱。这是怎么回事?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一股难以忍受的饥饿感突然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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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整天挑三拣四吃好的喝好的,结果生出来的却是赔钱的玩意儿!”
这是夏夭桃重生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她的眼皮像被胶水粘住一样,全身软绵绵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睁开一条缝。
即便如此,周围的一切还是模糊不清,像罩着一层薄纱。
这是怎么回事?
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一股难以忍受的饥饿感突然涌上心头。夏夭桃此刻感官迟钝,只隐约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又有一个温和儒雅的声音响起:“娘,您这话怎么说的,儿女都是我们夏家的骨肉,有儿有女才是真正的圆满嘛。”
“哼!一个丫头片子,天生就是来讨债的,长大了还得从娘家带走嫁妆,抱走抱走!回你们房间去!”
夏夭桃听了这话,心里很不痛快,但无奈意识难以控制,不久又陷入混沌,坚持了几口气后便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过了几天,夏夭桃才逐渐明白自己的状况。
她又重生了。
不仅重生,还忘了喝孟婆汤,带着前世的记忆重新开始了。
回想起前世半生的凄凉流离,家破人亡,吃饱喝足后的夏夭桃轻轻打了个饱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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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生在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美好时节,天气渐渐转暖,田里的庄稼虽然还未成熟,野菜却已遍地,孩子们不用挨冻受饿,容易养活。
这些都是夏夭桃这辈子的母亲林氏告诉她的。
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安排,这次重生的家庭也姓夏,但不像前世那个显赫富贵、权势滔天的夏家,这一世的她,只是一个乡村秀才的长女。
小名唤作茵茵。
“等会儿你姑姑会带着让哥儿过来,你坐月子后身体一直不好,就别让这丫头片子在堂前吹风了,回房休息吧。”
夏家正在吃早餐,那个骂夏夭桃是赔钱货的夏老娘开口了,脸上满是嫌弃和不耐烦。
夏夭桃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只在喂奶时零星听到一些对话,但这足以让她知道这辈子的奶奶是个重男轻女的糊涂虫。
夏夭桃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娘!我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茵茵也是我的女儿,您的亲孙女,您这样我怎么能放心回书院啊!”夏夭桃的秀才父亲开口了,他相貌儒雅,看向林氏的眼神温柔而心疼,让林氏疲惫的面容焕发了几分光彩。
“胡说八道!读书是天大的事,怎能被一个丫头片子拖累,你你你......唉!好吧,我不说了!反正你有了新媳妇新女儿,我这老太婆算什么!”
面对耍赖的母亲,夏夭桃的父亲也有些束手无策。正当林氏急着为母子俩解围时,门口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刚还在抹泪的夏老娘立刻眼睛一亮,林氏使了个眼色,夏秀才机灵地起身扶起夏老娘,夏老娘冷冷地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心里愈发难受。
但眼下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几人出门,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夫人,旁边跟着一个肤色微黄的姑娘,再后面是一位抱着胖小子的婆子。
他们穿戴华丽,满头珠翠,金链子金镯子戴满了手,透着一股暴发户的气息,夏夭桃被晃得眼花缭乱。
但显然只有她这个小孩这么想,夏老娘泪流满面地握住领头夫人的手:“荔枝,我的小女儿啊......”
老太太真情流露,旁人都红了眼眶,那夫人更是扑进夏老娘怀里痛哭,一时之间,整个院子充满了哀伤。
多亏了林阿姨和那位大婶的安慰,夏奶奶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眼泪,转头去看那位妇人怀里的小宝宝,一看之下,乐得连鼻涕泡都冒出来了:“哎哟喂,这不就是我的小外孙嘛!”
抱着孩子的那位大婶赶忙毕恭毕敬地抱着孩子上前几步:“夏老太太,这位是让小少爷呢。”
让小少爷眼看就快两岁了,乖巧地靠在大婶怀里,这时候懂事地伸出小手:“姥姥!”
夏奶奶的心都快被融化了,连忙把孩子接过来,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似的:“瞧瞧,这就是我的小宝贝疙瘩!真听话啊......哎呀,来让姥姥亲一下......”
一旁的林阿姨还是那副温柔和气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夏夭桃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娘亲真是个不简单的女人。
这些天,夏夭桃从小绿——娘亲屋里唯一的丫鬟那里,听了不少事情。
夏家虽说不上富裕,但能培养出一个秀才,家底自然不薄,相比之下,林家却是穷得叮当响。不过林阿姨长得清丽脱俗,夏秀才有一次去乡下拜访一位老秀才时,隔着篱笆一眼就看中了林阿姨,非她不娶。
天下的母亲都偏袒儿子,夏秀才又是绝食又是上吊,夏老爹去世得早,夏老娘独自拉扯大儿子,根本拗不过,最终不情愿地去林家下了聘礼,但她心里始终认为林氏是狐狸精,勾引了她儿子。
小两口成婚后,夏老娘不是没想过给林氏立规矩,只是不知为何,每次都被夏秀才撞个正着。林氏身材曼妙,不用装就显得柔弱,一来二去,为了母子情深,夏老娘只能忍痛放弃立规矩。
林氏生了女儿,夏老娘原以为抓住了把柄,不停地骂赔钱货,想借此压制林氏,但林氏可不是受气包,她发现低声下气并不能改变夏老娘的偏见,于是不再热脸贴冷屁股,无论夏老娘什么态度,她都保持良好心态,悠然自得地做好分内事,表面上过得去就行。
要是夏老太太不依不饶,硬是要找茬儿,林夫人也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主儿,婆媳几个回合下来,夏老太太没捞到半点好处,这才算消停了些。
自然地,林夫人对她更是看不上眼了。
喜欢一个人就连他家的乌鸦也觉得可爱,反过来呢,林夫人对夏夭桃也就更添了几分不待见。
不过夏老太太迷糊,她那位姑妈赵太太可精明得很。赵太太打量了夏夭桃一番,这孩子集中了爸妈的优点,皮肤白嫩,模样讨喜,特别是那双滴溜乱转的黑眼睛,再加上身上穿着林夫人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小衣裳,更是让人打心眼里喜欢。
赵太太乐呵呵地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金镯子,往林夫人的手里一塞:“这是我给侄女的,哎哟,真是个小美人坯子!别说咱长水镇了,就算去到县城里头,也难找这么标志的小孩!”
第2章
林家媳妇没有推辞,她知道赵家姐夫这些年官场上春风得意,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就能看出一二。自己家境虽不富裕,陪嫁的东西不多,但她也不是那种小气、嫉妒别人好的人。再说,今天给孩子的见面礼,她早就准备好了。
旁边机灵的小绿一听,连忙跑到东屋拿来一串佛珠。林家媳妇笑着说:“这是前不久去芙蓉山求来的,已经在佛祖面前供奉了整整四十九天,还请了天舞大师傅念经加持,给孩子戴着最合适不过了。”
果然,赵夫人眼睛一亮:“天舞大师傅!她平时很少管这些俗事的,说起来,我也好几年没见到她老人家了。”言语中带着几分感慨。
林家媳妇的笑容更加真诚:“不急,过两天,咱们一起去山上祈福。其实我也没什么面子,是天舞大师傅听说是为了让哥,主动提出要诵经祈福的!”
赵夫人出嫁前身体不好,有段时间住在芙蓉寺,天舞大师傅亲自教了她几年。可惜后来她随丈夫去了陕西任职,这一走就是七年。
赵夫人眼眶泛红,掉了几滴眼泪。一旁的让哥见状,开始不安分起来,吵着要妈妈抱。赵夫人连忙擦干眼泪,抱着让哥感激地看着林家媳妇:“多亏了弟妹,改天我一定上山去看看天舞大师傅。”
夏家老母亲虽然不太喜欢林家媳妇,但此时也觉得她做事周到,脸色缓和了不少。没想到,这时又有几个人影出现在夏家门口。
来的是林家二老和林家大哥,夏夭桃一见林大哥就眼前一亮。
林逸,也就是林大哥,长相一看就是林家媳妇的亲兄弟,倒不是说他长得有多俊秀,而是那份熟悉的气质,一看就是同个妈生的。
林逸个子高大,身姿挺拔,背着两袋米,微微出汗,还没说话就先笑了,那份阳光开朗让人好感倍增。
连夏家老母亲都露出半分笑意:“哎呀!亲家来了!”
林家二老都是实诚人,一辈子务农,问候得很朴实。而林逸却机灵又通透,见院里有许多不认识的女眷,放下米就要拉夏秀才去书房讨论学问。
夏家老母亲笑着摆摆手:“嗨!我们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多规矩。这是我小女儿,前几年一直跟着丈夫在陕西,今年好不容易调到了邻省,来住几天就走,没什么客套的。桂芳,这就是你弟妹的爸妈和弟弟。”
"对头,你们本来就是一家人,不用见外。"赵夫人也开口挽留:“这是让哥,这是我小姑子,也已经订婚了,没关系的。”
听赵夫人这么说,本来就豁达的林逸笑道:“我爸妈听说姐姐生了孩子,很担心她的身体,正好我来镇上,就想来看看,也顺道参加茵茵的周岁礼。”
说着,林逸的目光落在夏夭桃身上。夏夭桃特别喜欢这位帅气的大舅,咿咿呀呀地张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了声:“舅舅!”
院子里的人都笑了,林家媳妇眉眼弯弯,把夏夭桃递给林逸,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么小就知道美丑了。”
林逸哈哈大笑,逗了一会儿夏夭桃,忽然问:“茵茵的大名取好了吗?”
夏家人面露尴尬,林家媳妇温柔地说:“不急,女孩的名字晚点取,能留住福气。”
林逸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调整了一下抱着夏夭桃的姿势:“转眼就周岁了,姐夫才情出众,难道一个名字都没想好?”
夏至书,也就是夏夭桃的父亲,咳了一声,还没开口就被夏家老母亲抢了话:“怎么没想?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招娣。”
“我们夏家三代单传,至书现在还没有儿子,这不是开玩笑的。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是不疼茵茵,实在是夏家等不及啊!”
这话一出,林家人脸色都不好看。夏家老母亲左一个夏家,右一个单传,显然是不想让林家插手。林家二老立刻拉下了脸,只有林逸神色不变。
“确实,传宗接代是大事,姐夫家的情况我们都了解。一个女孩的名字而已,姐夫决定好了吗?如果定了,得提前告诉我,我好给外甥女准备周岁礼物。”
赵夫人深知自己母亲的脾气,连忙笑着打圆场:“娘,你说的什么玩笑话!这招娣是那些没见识的人家才会取的!”
“我们家虽然单传,但弟弟弟妹都还年轻,身体也好,取这样的名字让人笑话!”
可惜夏家老母亲心意已决,自从林家媳妇生了个女儿,她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前几天她把这个名字告诉了林家媳妇,林家媳妇却坚决不同意。今天,她总算抓住了机会。
这是他们老夏家的事,林家人来了也没用!
林家媳妇再豁达,关乎女儿一辈子的事也不能不放在心上。夫妻俩私下早就商量过,这时她含着泪光看了一眼夏至书,夏至书心里酸楚不已。
夏家老母亲一看这眼神交流,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你给至书使什么眼色!这家里我还说不上话了吗!听我的,就叫夏招娣!”
这分明是迁怒!赤裸裸的迁怒!
夏夭桃只恨自己人小言微,在林逸怀里拼命抬头。林逸不慌不忙地把夏夭桃竖起来,笑道:“老太太别急,先听听姐夫怎么说。”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夏至书身上。夏至书十分尴尬,但仍硬着头皮,顶着夏家老母亲的目光说:“不行,茵茵是个好姑娘,我才二十多岁,哪里需要取这种寒碜的名字,孩子们长大了心里也会难受。依我看......”
夏至书环视四周,突然看到院子里水井旁那棵繁花似锦的梨树,梨花香气淡雅,他拍手笑道:“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不如就叫溶柳吧!”
林家媳妇暗暗松了口气,赵夫人眼疾手快地搂着夏家老母亲,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心。林逸怀里的夏夭桃也长舒一口气,靠回了林逸怀里。
天哪,如果她真的叫了夏招娣,还不如一头撞死重生算了!
第3章
给孩子起名字的事,让夏老太太心里受了不小的打击,晚上吃饭时她躲在正屋里不出来,林氏便另外准备了一小桌饭菜,让夏至书送进去。
不知道母子俩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夏至书出来时眼圈泛红,膝盖上还有灰,大家心照不宣,假装没看见。
第二天,夏老太太恢复了常态,虽然看林氏和夏溶柳的眼神依旧淡淡的,但至少没有像昨天那样当着林家人的面故意为难了。
只要夏老太太不闹腾,林家这些实诚人也不会自讨苦吃,加上没几天就是夏溶柳的一周岁生日,他们从乡下赶来也不是为了吵架,家里的氛围确实好了许多。
可偏偏老天喜欢在大家放松警惕时开个大玩笑,多年后,夏溶柳回忆起自己的抓周礼,仍是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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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那天,清晨的阳光洒满院子,梨花盛开,香气扑鼻,喜鹊在枝头欢叫,夏至书和林氏都满脸喜气。
林氏一脸宠溺地给夏溶柳穿上一件绣着精致绣球花和憨态可掬小老虎的红衣服,夏至书眼里满是自豪和欣慰,走过来将母女俩拥入怀中,吟了一句酸溜溜的诗:“有妻有女,夫复何求啊!”
温柔的林氏也羞红了脸,用粉拳轻轻捶了夏至书几下,夏至书则笑得像个傻小子,低头在林氏脸上亲了一口。
小两口的甜蜜互动,让夏溶柳恨不得自己是个盲人。
好在林氏还记得自己这个“电灯泡”闺女,给夏溶柳戴好头饰,朝正屋努努嘴:“你娘这几天心情不太好,今天你就别管我们母女了,多陪陪你娘,多哄哄她,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心里全是为了你好。”
这话既贴心又温暖,夏至书心里五味杂陈,重重地亲了夏溶柳一口,低声说:“放心吧,我会好好和娘说的,娘就是嘴硬心软,早晚能看出你的好。”
对此,林氏没有评论,只是顺从地点点头:“我都知道,你快去吧。”
夏至书去了正屋,林氏便抱着夏溶柳到院子里晒太阳。林逸神秘兮兮地背着手过来逗夏溶柳:“茵茵,猜猜舅舅手里是什么?”
夏溶柳仰起小脸,暖阳洒在脸上,她眯着眼睛,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是小老虎!”
林逸大笑,从背后拿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木雕,递给夏溶柳玩耍,不禁感叹:“茵茵真聪明,说话这么流畅,咱们隔壁那小子三岁了还不会说话呢!”
林氏平时低调,这时也大方地夸奖女儿:“别提了,茵茵不仅说话流利,你姐夫教她读诗她也能理解,学得快还记牢,村里人都说,这么小就这么伶牙俐齿,将来福气大着呢!”
“那可真是太好了,茵茵这么聪明,你们以后的孩子肯定也不差,赶紧再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一定能给家里增光。”林家二老也凑过来,林老爹说道。
林氏不想在夏溶柳面前谈论这些,巧妙地转移话题:“还早呢,一会儿我婆婆的妹妹要来,一家人难得团聚,你们二老也别急着回村,吃了晚饭住一晚再走。”
林老娘瞪了林老爹一眼,笑道:“都听你的,我们来之前已经把地耕了一遍,不急。”
正说着,院门口又走进几个人,正屋里的夏老太太第一个掀帘子跑出来:“哎呀!你可算来了!”
那几个人进来时悄无声息,夏老太太能第一时间发现,显然是时刻关注着院子,偷听林家人谈话。夏溶柳看到美丽娘亲和帅气大舅无奈地对视,自己也忍不住“嘻嘻嘻”笑了。
来的正是夏老太太的妹妹,夏溶柳的王姑妈,她的暴发户气质比赵姑姑更甚,赵姑姑好歹读过几年书,讲究审美,王姑妈却一味追求金银绸缎,阳光下更是金光闪闪,夏溶柳直接闭上了眼睛。
没人比母亲更了解女儿,林氏低头掩饰笑意,轻轻掐了小溶柳一下。
王姑妈没察觉这些细节,笑着贺喜后看着夏溶柳啧啧称赞:“瞧这小姑娘长得多水灵!全遗传了你爹你娘的优点,眼睛像林氏,鼻子却高高的像至书,哎哟,长大了可不得了!”
林氏微微一笑:“小孩子嘛,哪有什么美丑,都好看。”
王姑妈继续啧啧称奇,手却一直藏在袖子里不动,要知道,就连住得近的邻居都送了一篮子鸡蛋!
夏溶柳有点郁闷。
她不是贪财之人,但大喜之日上门却一毛不拔,怎么看都像是来找茬的。
她曾听小绿提起过这位王姑妈,年轻时和夏老太太关系并不好,姑嫂间没少斗智斗勇。不过王姑妈后来运气好,嫁给了商人王润发,王姑丈善于经营,生活日渐富裕。
而夏老太太,先是公婆去世,后来丈夫也走了,独自一人含辛茹苦抚养夏家唯一的独苗,王姑妈也感激嫂子不易,时常接济,几十年下来,两人关系反而越来越好。
说了几句客套话,王姑妈顺势侧身:“本想带泳儿一起来的,他偏偏跟他爹去杭州了,我就带了颖儿来。”
她身后站着的王嘉颖,清秀可人,穿着石榴枝图案的水红色袄裙,头上的珠钗虽多却恰到好处,特别是那玛瑙色的耳环轻轻垂在白皙修长的颈上,更添几分妩媚。
但王嘉颖的厉害之处远不止于穿戴。
听到母亲的话,她脸上有些羞涩,却迅速抬头向夏至书投去幽怨的一瞥。
天哪,差点没把夏溶柳酸死!
虽然她幽怨,却不傻,一个眼神点到即止,随后低眉垂眼,显得黯然神伤,紧跟在王姑妈身后,活脱脱一个被情所困的女子。
夏至书脸色变得尴尬,其实在场的其他人都挺尴尬的,只是不便明说。唯有王姑妈和夏老太太像没事人一样寒暄不断,王姑妈看向夏溶柳的眼神也颇耐人寻味。
夏溶柳睁大眼睛,努力抬头看看尴尬的父亲,面无表情的母亲,又看看不悦的林家人,最后望向黯然神伤的王嘉颖。
这其中,定有情愫暗涌!
第4章
不过眼下显然没有人会为她解疑答惑。
林逸不是意气用事的人,相反为人处事很圆滑机敏,见状笑着打圆场:“人已经齐了,不如开始抓周吧!”
夏家不比夏溶柳前世的家富裕奢侈,却也小有薄产,夏老娘看不上这个孙女,林氏和夏至书却都把夏溶柳放在心尖尖上,给她准备的抓周礼可谓十分齐全。
小小的方桌上,笔,墨,纸,砚,印章,账册,铜钱,吃食,玩具,儒、道、佛三家的经书,再加上夏溶柳是女孩子,还有绣线,花样子,铲子,勺子,剪子,胭脂,水粉,娟花,珠钗,就连琴棋书画都各准备了小样,可谓是应有尽有。
王姑母看到这满桌子登时露出笑脸:“哎呦,我的好嫂子,你这准备的可真齐全!”
夏老娘眼皮也不抬一下,淡淡的道:“都是你侄媳妇准备的。”
王姑母笑容越发热烈:“真是费了大心思了,一个丫头家,居然摆出这么大的排场来。”
林氏心里早有不耐,脸上虽不显露,却听得出来语气淡了不少:“丫头也是心上宝呢,您老人家也是儿女双全的人,难道还会厚待表弟,轻慢表妹不成?”
王姑母原本是倚老卖老,仗着自己长辈的架子故意揶揄林氏,却没料到被林氏不轻不淡的噎了回来,当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唯独一双牛眼睛睁得大大的。
旁边的林老娘赶紧和稀泥:“看太阳是越来越大了,快让茵茵抓吧,小孩子皮肤娇嫩,当心晒坏了!”
林氏温婉一笑,将夏溶柳放在桌子上,柔声让她去抓。
抓周这种东西若是还抓不好的话,那她夏溶柳可真的是白活一次了。
夏溶柳行动敏捷,噌噌几下就抓到了自己想要的,只见她左手一个印章,右手一把小琴。
大人们皆面带喜色,赵姑姑笑道:“好彩头!咱们茵茵以后一定也是个官夫人!而且还是个精通琴艺,知书达理的好女儿呢!”
这两样彩头对于女儿来说的确是极好的,林氏满脸温柔笑意,林大舅更是抱着夏溶柳亲了一口肥嘟嘟的小脸颊。
不料却响起一个不大和谐的声音。
“茵茵小心些,那小琴上的琴弦怪锋利的,小心划破了手。”
说话的正是王嘉颖,她内心暗恨:抓了个印章就是官夫人,抓了把小琴就知书达礼了,姓林的一家人都是土里刨食的土老冒,哪里懂什么诗书礼御,去哪里嫁官老爷?
夏溶柳岂会如她的愿,两手将东西往怀里一揣,仗着自己年纪小奶声奶气的道:“这琴弦是棉线,划不了!”
王嘉颖心头一跳,万万没想到这么小年纪的孩子居然能听懂大人的话,微微抿唇,也不再多说了。
夏至书看着夏溶柳小小个人说话有理有据,忍俊不禁道:“那爹爹帮茵茵保管好不好?”
夏溶柳这才点点头。
抓完周,都留下来在东侧屋用饭,用饭之后夏老娘便哼哼起来,只说吃多了胃里不舒服,让夏至书扶着她到主屋里去歇歇,又叫上了王姑母,说好几个月不见了,要和小姑子说说话。
林家人对夏老娘的做派显然是习以为常了,林逸帮着姐姐收拾碗筷,林家二老则抱着夏溶柳去西屋休息。
林老爹和林老娘年纪大了,躺床上没一会儿就呼噜震天响,夏溶柳却丝毫睡意也没有,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拼命的给小绿使眼色。
也多亏了小绿是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根本没发觉下溶柳的蹊跷,只觉得小主子很聪明伶俐,悄悄的抱了夏溶柳到院子里的梨树下乘凉。
夏溶柳软糯的道:“小绿姐姐,那个颖儿姐姐是谁呀?怎么老是偷看爹爹呀?”
天可怜见,王嘉颖那一眼哀怨之后再没有偷看过夏至书,可小绿心里有气,也没有在乎这细节,只以为王嘉颖偷看的时候被小孩子瞅见了,气愤的哼了一声:“谁知道那个狐媚子又打的什么主意!”
小绿心思单纯,都不用夏溶柳套,自己劈里啪啦竹筒倒豆子交代得一干二净。
原来,随着王姑母和夏老娘关系越发亲近,王嘉颖和夏至书年少时便常在一块玩耍,年纪大了,夏至书又考中了秀才,肉眼可见的前途无量,再加上少女怀春,两家都有了做亲的意思。
可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夏至书看中了林氏,还非卿不娶,夏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姑嫂二人也真不能看着夏至书闹绝食,捏着鼻子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是王嘉颖的心思,却一直没有熄灭。
像今天这种甩个眼神都是好的了,夏至书刚定亲那几天,王嘉颖是见天的往夏家来,来了就抱着一把琵琶弹些酸溜溜的曲子,直到后来夏至书和夏老娘发了一次脾气,才渐渐的不来了。
听了一耳朵八卦的夏溶柳啧啧称奇,看不出来啊,他老爹老娘的爱情故事还蛮曲折动人的。
两个小孩子在梨树下嘟嘟囔囔呢,午后的阳光慵懒散漫,院子里面静悄悄的,没人注意到原本在东侧屋收拾碗筷的林氏端着一筐针线去了东屋,直到那一声尖叫响起,二人才打了个激灵。
整个院子一瞬间从岁月静好变的嘈杂忙乱,所有的人都跑向东侧屋,可待他们看清楚屋内的景象之后,个个傻了眼。
屋内堪称一片狼藉,王嘉颖衣衫不整,大半个雪白的肩膀在外裸露着,她半跪在夏至书的身前,拽着夏至书的袖子哀哀哭泣,而夏至书呢,又急又臊,脸色通红一片,想要提脚走却又被王嘉颖死死抱住。
林氏多温柔一个人,眼眶登时就红了,快速上前几步一把将地上的王嘉颖提起来,“啪”一声甩在她脸上。另一旁的林逸更是眼疾手快的拽起床上的单子,配合着姐姐二话不说把王嘉颖裹成了个蚕蛹。
王嘉颖脸上泪痕犹在,鬓乱钗斜,目瞪口呆的样子配着脸上的红痕,真是说不出的愚蠢可笑。
夏至书被这么多人看着,又急又气,赶忙过来握住林氏的手,刚想要说话,林氏反手把另一个巴掌落在了他脸上。
第5章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姗姗来迟的夏老娘爆发出一声哀嚎,像个炮弹一样撞开所有人冲到林氏面前,举起手就要给林氏一巴掌,旁边的夏至书赶紧一把握住夏老娘的手腕,低声道:“娘,你不要闹,这都是我的错。”
夏老娘哭成了个泪人,怒其不幸恨其不争的道:“你的错,你哪里有错?你倒是犯了什么错!啊,她一个巴结着嫁到咱们家来的狐媚子,她有什么资格打你?她凭什么!她是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了还是给老夏家传承香火了!”
夏溶柳毫不遮掩的翻了个白眼。
林氏被这样羞辱,林家的人老实却也不是包子,林逸一把扯过林氏护在自己身后,冷冷的看着眼前的王嘉颖和夏家人:“夏老太太,我敬重您是长辈才对您一再忍让,您也不要太过分了!”
“我林家虽然穷,可一向做人顶天立地,腰板挺直!当初是你们夏家上门求娶,我们林家什么时候巴结过你们夏家!”
这话实在打脸,一旁的赵姑姑羞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王姑母却一脸不忿,刚要开口林逸便快速接上:“我姐姐自嫁过来一直安分守己相夫教子,里里外外她哪一样操持不得当?就算你们姓夏的起了纳妾的心思,也应该和我姐姐好好商量,体体面面的纳妾,而不是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
话音未落,夏至书便抬头急促的道:“我没有想纳妾!这......这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心里面只有月儿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其他女人!”
林逸气得胸膛急剧起伏,正要怒斥,身后的林氏却拍了拍他的肩膀,深呼吸一口气拉开林逸,冷声道:“我相信你,可正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才要打你。”
“既然没有那样的心思,那就更不该瓜田李下!你明知王表妹对你有不可告人的心思,为何毫不设防与她来到东屋?她衣衫不整又为何不马上出去自证清白?明知道娘和姑姑一心想撮合你和表妹,为何不早日明确的拒绝?”
林氏越说面色越冷静:“你只想着娘和姑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不想伤害表妹,不想伤害姑姑,可你又何曾想过我的感受,想过我林家人的感受,想过茵茵的感受?
“至书,我当初嫁给你是因为喜欢你这份温厚善良,可我却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丈夫做一个毫无底线的烂好人,被人算计却无法反抗,你懂吗?”
“娘和姑母的恩情我和你一起还,我们孝敬他们二人,给她们送终养老,这样还不够吗?难道你要拿自己的婚姻,拿自己的家庭,拿自己的儿女去偿还这份恩情吗?若是你点头,那么今日你我二人也不必再多说,直接写休书与我便是!”
这一番噼里啪啦的话宛若惊天霹雳落在众人耳旁,在场所有人皆愣在原地,或羞愧或惊讶的看着林氏,夏溶柳更是嘴巴都忘了合上,她这个娘亲,果真是个牛人!
得亏她的便宜老爹没有辜负她娘的信任,夏至书脸上的红晕渐渐退去,逐渐只剩下坚定,他狠狠一咬牙,掀开衣袍扑通一声跪在夏老娘面前,低着头道:“娘,月儿说的没错,这其实也是我的心里话!”
“自小到大,我一直把表妹当做妹妹来看待,从未想过要与她结成连理,今日我与表妹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表妹的清白犹在,我定然会竭尽全力为她觅得好夫婿,只求娘和姑姑不要再逼我了。”
夏老娘和王姑母的脸色惨白,旁边裹成蚕蛹的王嘉颖更是摇摇欲坠,可林氏绝不会看她晕过去装死,一把扶住了王嘉颖在她腰上一拧:“表妹想必也听清楚了,我们虽是女子,可人生大事终究是自己的事情,何必要靠别人活着,不如就让表妹自己来做个决断。”
众目睽睽之下,王嘉颖孱弱的身躯宛如风中落叶颤抖不止,一双含泪美目依依不舍的看向夏至书,却只能看到那挺直坚硬的背影。
终于,两行清泪落下,王嘉颖痛苦的闭上了眼:“我......我和表哥是清白的......我们,永远都只是兄妹!”
伴随话音落下,林氏心中一块大石也砰然落地。
王姑母很快就带着王嘉颖掩面离去,林家人也不想再继续呆着,夏家人也没脸再留,林氏让小绿将夏溶柳抱到西屋去睡觉,自己去送林家人。
马车上林逸担忧的看向姐姐,林氏神色淡然:“放心,这块腐肉终于是彻底斩断了,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林逸知道自己的姐姐外柔内刚,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只得叹口气叮嘱一番,驾车离去。
主屋内夏老娘坐着默默流泪,夏至书仍然跪在地上,林氏一掀帘子进来,就对上了夏老娘怨恨愤怒的双眼。
她也不矫情,同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悠悠道:“娘,我知道您瞧不起我,可我还是想说,我是真心实意的想嫁到这个家里,来和娘和至书过好日子的。”
“我嫁过来一年多了,您就算再有偏见,也该看到我的一丁点好处吧?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入了墓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过,您又何必梗着那一口气,让这个家不得安宁呢?”
“呸!”夏老娘一双眼睛血红一片,“如果不是你,我这个家里只会越来越好,若是我的儿媳是颖儿,我现在早就应该抱上大胖孙子了!”
“不,娘,就算是表妹嫁到这个家里,您也依然会对她有不满,因为这个家原本就只有您和至书两个人,你们相互扶持走过了几十年的艰苦岁月,这份情太过珍贵,珍贵到您记恨任何一个人的加入,您认为不管至书娶哪一个人,这都是对您的背叛,是对您的抛弃!”
“可您不会怪自己的儿子,只会怪自己的媳妇,可是娘,我想让您知道,至书永远都不会抛弃您的。他心目中,您是唯一的娘亲,也是永远的娘亲,他可能一两次站在我这边,但他永远是站在您这边,您就是他的心!”?
“可是娘,您不能永远陪着至书,至书也需要一个人陪他走下去,家里多一个人只是多一份爱不是多一个敌人,爱只会增加不会消减的。”
“我爱至书,这就意味着我也会爱他的心,也会爱您,我们从来不是敌人,我们是一家人啊娘!您的儿子永远不会抛弃你,您的儿媳也永远不会抛弃你,我们明明可以互相爱护,互相扶持走过余下的岁月,又为什么要一再争吵斗争呢?就算您信不过我,可是你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儿子吗?”
夏老娘急促的呼吸,手指着林氏颤抖不已,许久之后才歇斯底里的大吼道:“你......你给我滚出去!滚!都给我滚!”
第6章
夫妻二人被夏老娘撵出来,林氏只能叹口气,神色黯淡。
夏林苑轻轻揽住她的肩,低声道:“放心吧,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其实早就想通了,只是抹不开面子而已。”
林氏满脸愁容,“但愿如此。”
夫妻二人回了东屋,小绿也不敢过来,还是抱着夏溶柳去了西屋,所以屋子一时间便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夏至书才愧疚的道:“今日都是我的错,月儿我向你保证,日后绝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林氏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她性情温和,况且也知道夏至书只是有些烂好心,夏老娘从小把他捧在手心里长大,养得颇有几分天真。他若真对王嘉颖有意,当初也不会绝食来求娶自己,便放软了声音道:“我知道你的心。”
夏至书只觉心中一片酸楚,低下头将林氏搂在怀中低声道:“我必不负你。”
见过这么一场闹剧,赵姑姑带让哥回到屋里也不由长叹口气,倚身和身旁的婆子道:“要我看啊,至书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婆子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是,就是那些读了几筐书的大家闺秀也未必这么通达,而且拿得起放得下,夫人您以后也不必操心娘家了,有这么一个七窍玲珑心的弟媳在,不愁日子过不好!”
小姑子也道:“林嫂嫂真是个好人,刚刚的事情若是换成我只怕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偏偏她能想的清楚,做事也雷厉风行处处占理,听得旁人是心服口服。”
赵姑姑微叹:“你多看着学学是再好不过了,日后嫁了人也有个谱,我如今只希望他们和和美美,我也住不了几次,这日子终究还是他们自己过。”
小姑子一向敬重她这个嫂子,连忙应是。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待王嘉颖和王姑母回了家,王润发看到母女二人开开心心去,一个满脸泪痕,一个面如锅底的回来,不由大惊:“这是怎么了!?莫非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
王姑母眼睛一瞪,怒道:“呸呸,少说这些丧气话!”
挨了一句怼王润发反而放心了,还能发脾气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他赔笑道:“我的姑奶奶,那你到底是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呀?”
王姑母恨恨的坐在椅子上:“能出什么事儿?还不是上赶着巴结,结果被人家嫌弃了!”
说罢怒其不争的看了眼哭成泪人的王嘉颖,耷拉着一张脸将来龙去脉说了。
这一下别说王姑母了,就连走南闯北自诩脸皮厚的王润发都脸色微烫:“哎哟这......你们这弄得什么事儿啊!好好的一对姑嫂亲家......哎!”
“你也是糊涂,颖儿年纪小,你怎么能撺掇着她做这种事儿呢!女儿家的清白就这么毁了那以后可怎么嫁人!”
王姑母一听这话就炸了:“我撺掇?你问问是谁撺掇的!我早就说了,那夏至书不就是会写两个字吗?何必上赶着!”
“咱们这家前几年不说,最近几年整个镇上哪里有谁比得过咱们?与其倒贴穷酸秀才,还不如多花几个钱,找个正儿八经的举人老爷呢!”
“可偏偏人家不听呢,非死乞白赖的认准了夏至书那个直脑子穷酸鬼,还悄悄跟着人家进屋,唱了这么一出捉奸在床的好戏!”
王嘉颖一双眼睛哭成了烂桃,偏还梗着脖子:“我就是喜欢至书哥哥!”
“你喜欢?”这句话瞬间点燃了王姑母所有怒火,“你喜欢你得看看人家中不中意你!瞧不瞧得起你!倒贴不算,还倒贴没成!要不是夏家和林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你现在啊,早就应该跳井自尽去了,还容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大放厥词!呸!”
“好了!”看母女二人吵得越发不成样子,王润发浓眉紧锁,“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以后不要再提了。至于颖儿的婚事,我也早就打算,以前是容着你,却没想到你做下这样的糊涂事,以后你不许再想,我自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的!”
王嘉颖还要说什么,王润发一个冷眼扫过来就将她所有的话憋了回去,只能委委屈屈的看向王姑母,可王姑母也被气着了,头一偏不去看她。
这下王嘉颖可没了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可惜却没有人愿意哄她了。
......
到了晚间的时候,小绿过来刺探情况,沈氏看着鬼头鬼脑的小绿,失笑招手叫她过来:“茵茵醒了吗?”
小绿看屋内气氛蛮好,不由壮了胆子笑嘻嘻的说:“姑娘早就醒了,不声不响的穿了衣裳,在玩小老虎呢。”
夫妻二人不由带了笑,夏至书问道:“可曾吃了蛋羹?”
夏溶柳半岁之后便不肯吃奶,沈氏也颇是无奈。她怀孕的时候常听人说孩子断奶困难,大户人家的孩子吃到六七岁,她奶水也不少,却没料到她家这个是求着吃也不迟,无奈之下只能做些蛋羹混着碎鱼肉哄她吃。
“这倒是未曾,姑娘说要和爹爹娘亲一起用呢。”
夏溶柳这份乖巧可心真真是可到了她爹娘的心眼里,林氏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快步去西屋将夏溶柳抱过来,点点她的小鼻头:“以后不要管爹爹娘亲,自己得先吃饱了,记住了吗?”
夏溶柳乖巧的点点头,心里却很淡定,少吃一顿而已,她只求这一辈子的爹娘不要吵架。
前生的夏溶柳吃喝不愁,家里却乱七八糟。她爹娶了七八房小妾,她娘虽是正房太太,却被那些小妾气坏了身子,导致她生来不足,从小到大在药罐子里泡大,不论是心情还是身体,都远不如这一世来得快活。
故而看到夫妻二人和好如初,夏溶柳心里是真的开心。
正说着话,小绿将菜端了上来,只是简单的白粥和几样小菜,还有去年腌制的酱菜。夏家人手不多,除了林氏带过来的小绿,家里只有厨上有个婆子,幸好夏家也不是事多的人家,并不打肿脸充胖子,倒也过的自得其乐。
这酱菜可是林氏的拿手好菜,最普通的菜蔬经林氏之手变得咸香脆爽,配着白粥再合适不过,夫妻二人陪女儿用过晚膳便安寝了。
第7章
没过几日赵姑姑启程回去了,夏老娘看着自己的闺女的马车渐行渐远,哭成个泪人儿,最后由夏至书扶着回了主屋。
那日之后夏老娘倒是不再刁难林氏,不过一时之间也不可能完全扭转过来,况且又讲究面皮,不愿低下头来服软,幸好林氏心胸宽阔,看着母子二人的身影,长舒一口气。
不论如何,夏家短期之内是安宁了。
过完抓周礼,夏溶柳自觉自己已经不是奶娃子了,她更理直气壮的拒绝吃奶,也开始琢磨另外一件事:搬家。
夏家是简单的小院子,有主屋、东西屋,另有东西两侧屋,夏溶柳瞅准的就是她爹的书房西侧屋。那里不仅阳光好,而且一开窗正对着一院梨花。
听完夏溶柳的要求,林氏头痛不已。
她这闺女好养活是真好养活,天生的聪明伶俐,早慧通透,很多小孩子的烦人毛病一个都没有,可偏偏就是这心眼儿太过活泛了,经常想一出是一出。
林氏只能耐下性子安抚她:“茵茵年岁还小,自己一个人住,哪里能照顾得了?万一晚上掉下床那可怎么办?”
夏溶柳早就做好了打算,“那就让小绿搬过来和我住一屋吧!”
小绿名义上是林氏带过来的陪嫁丫头,其实也是林家在林氏出嫁之前才匆匆买来的小丫头,主仆二人没有太大的感情,打夏溶柳出生以后,林氏便有意让小绿跟着夏溶柳,想二人一起长大,养出来感情以后跟着夏溶柳嫁到夫家去。
林氏哪里肯依,正巧了夏至书从书院回来,听到宝贝闺女的要求,笑着将闺女抱到膝上,哄她道:“你一个人住晚上,屋子那样黑你难道不怕吗?”
夏溶柳振振有词:“我不怕黑,爹爹,你就让我一个人住吧!我想和小绿住在一块,然后我要自己收拾屋子,种一些花花草草,我还想养一只猫!”
吼,这是早有打算啊!
夏至书和林氏对视一眼,笑道:“那爹爹和娘亲要是想你了,该怎么办呢?”
夏溶柳疑惑的歪歪头:“为什么呀,茵茵只是换了一个屋子,可还是跟爹爹娘亲住在一起呀?就,”夏溶柳数着手指头:“就几步路!”
听着这么个小丫头一板一眼的说事,还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来,真是说不出的娇憨可爱,夏至书大笑几声,便和林氏商量道:“要不就给茵茵腾间屋子出来吧,女孩子从小收拾屋子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氏原本指望下夏至书能打消夏溶柳的怪念头,却不料这人比她还耳根子软,闺女哄了几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又气又笑却也无可奈何:“也罢,不过也别在西侧间了,就在隔壁东侧,我给她腾出来就是了,晚上如果有什么动静咱们也听得见。”
听到这话夏溶柳高兴的笑起来,在夏至书的耳朵旁嘟囔几句,夏至书登时大笑出声,林氏佯装生气:“怎么,这是背着说我坏话呢!”
夏溶柳笑嘻嘻的道:“才不是呢,是在夸娘亲呢!”
“油嘴滑舌!”林氏瞪了父女二人一眼,也绷不住笑出声来。
夏溶柳悄悄抹了一把汗:装嫩真是个体力活啊......
转眼之间到了五月份,天气慢慢热起来,夏家屋子后面就是镇上的一片池塘,莲花开的正好,水气容暑气,夏家倒是难得凉快一点。
时人大多在屋子里避暑,林氏却不愿一直闷着,况且也害怕一直在家宅着把夏溶柳教养的胆小畏缩,每到傍晚时刻便会抱着小溶柳出来散步,今日也是如此,做了糕点带夏溶柳去了族长家。
镇上是聚族而居,整个长水镇一大半都是姓夏的人,林氏从乡下嫁过来,在本地并不认识什么人,不过她生性大方爽朗,一来二去的也结交了几户说得来的女眷,族长夫人李氏就很与林氏说的来。
说来,李氏也并不是族长原配,是家里父母为了给弟弟凑彩礼卖给族长的填房,再加上人生的年轻又俊俏,而族长年过半百,家里甚至有两个长大成人的嫡子,很受了许多风言风语。
前些日子李氏怀孕,虽说后来诊出来是个女儿,可到底是让这个原本就不大和睦的家庭有了些许嫌隙,李氏不像林氏,她为人敏感多思,善良温婉,因为怀孕更是心情低沉,林氏害怕她出什么岔子,常来看望他。
李氏一看到夏溶柳便欢喜的不得了,将她抱在膝盖上,又让下人去拿了芙蓉糕过来,询问林氏:“茵茵可以吃这个不?”
林氏笑着道:“可以吃了,如今牙已经长出来三颗半了。”
“是四颗!”夏溶柳立马道,她是真的不想当奶娃子,自从开始长牙就每日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把每颗牙都往大了算,坚决不肯承认是三颗半。
林氏哭笑不得,“看你那糊涂样!”
李氏乐得眉眼弯弯:“你看她,就好像能听懂大人说话一样。”
林氏一脸温柔:“就是犟嘴,一句亏都不肯吃。”
李氏笑着将芙蓉糕递给夏溶柳,夏溶柳乖乖的道了谢才捧着芙蓉糕细细啃起来,小模样真是说不出的乖巧精神。
李氏看得眼睛都拔不出来:“你教的孩子真好,如果我肚子里这个也这么乖巧可爱,冰雪聪明,就是折寿十年我也愿意。”
林氏一听这话便知道她心里还是有些芥蒂在,叹了口气道:“嫂子,咱们也算是有几分交情,我也不要脸皮和你说一两句。”
“这当后娘的难处,我虽没有体验过,可是却也知道的,若是能糊涂人家,我还真的是没有法子。咱们女人在这世上本就不易,命好的也就罢了,若是命不好,那真的是求助无门,天地不容。”
“可照我来看,那两个嫡子虽说对你有些意见,却也不是丧尽天良之人,更不要说族长也不是那种糊涂人,一门心思的要折磨你。虽说是花钱买你过来,却也是想要娶进门好好过日子的。你们都是想要过好日子的人,只要用得好心,自然会得到好报的。”
第8章
“这怀了孕也好,生出来女儿更好!一来是不得罪那两个嫡子,二来嘛,”林氏叹口气,“族长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你受的委屈他都看在眼里,夫妻之间,
李氏眼眶一红,险些落下泪来,咬紧牙关将泪水逼回去,许久之后才低低的道:“好姐姐,我知道,你待我是极好的,我只是心里一时缓不过气来......不过你放心,哪怕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好好的!”
听她说话有了一股坚韧,林氏也放下心来,好好劝慰了一番,看天色不早了才带着夏溶柳回了家。
林氏和李氏交好这件事夏老娘其实很有几番意见,不过林氏那番剖心窝子的话显然也有些用处。这一次夏老娘也没有再笨拙的勾心斗角,而是大大方方和夏至书谈。
“你媳妇隔三差五的就往那李氏那里去,你看看整个族里谁经常与那李氏说话,就你媳妇儿,傻里傻气的,也不怕沾染那些闲言碎语!”
夏至书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况且李氏也没什么大错,只是人年轻了些,况且都是同族的女眷,偶尔说说话也没什么事儿。前些日子人家还送了一套银项圈手镯来贺茵茵的抓周礼呢!”
夏老娘撇了撇嘴:“一副银项圈手镯就把你收买了......我算是管不了了,反正是你媳妇,你自己看着办!”
做儿子的哪里看不出来老娘的其实是一番好意,知道她是担心林氏受风言风语,也笑着道:“娘您别生气,我一定要和月儿好好说。只是我觉得世上的闲言碎语是永无止境的,如果因为一两句闲话,咱们自己个儿便束手束脚起来,那岂不是称了他们的意?只要问心无愧,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夏老娘长叹一口:“你不懂,这闲言碎语的对一个女人而言,却比刀子还要狠。”
夏至书沉默了起来,知道夏老娘是想起了之前的日子,一个寡妇受到的闲言碎语也绝不少,轻轻的拍了拍老娘的手:“娘您放心,以前我还小,现如今我已经长大了,咱们这个家我一定会好好护着的。”
等到晚上林氏回来之后,夏至书便把夏老娘的意思和林氏说了,林氏听到夏老娘居然关心自己,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敢置信。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满脸感激道:“我晓得,我都晓得!娘如此待我我也绝不会辜负娘的,我前几日就想和你说了,再过两个月便是娘五十大寿,娘辛苦了一辈子,如今也该到了享福的时候。”
“打去年我便零零碎碎攒些钱,如今也有几十两银子,我想你去县城里面挑几件上好的礼品,备好了送给娘,你觉得怎么样?”
这话说的夏至书是浑身舒畅,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自从娶了林氏,生活便没有一处不顺心,一时间心神荡漾声音低低的叫了声“月儿”,林氏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二人又是一番旖旎甜蜜。
等日子到了六个月天,更是闷热不堪,幸好林氏是个会过日子的人,不仅在院子里面搭了葡萄架子,还想方设法从屋子后的池塘里引了一小池水进院子,再时不时的洒些水降温,加上小院子里草木疏阔,倒是比别处要凉快许多。
这一日林氏煮了酸梅汤,夏溶柳兴冲冲的从大门外跑进来,热得小脸通红,汗水一滴一滴往下落,活脱脱一个疯丫头样子。一见她这个模样,林氏便皱起眉心:“这是去哪里疯了?裙子都弄脏了!”
夏溶柳低头一看,只是裙摆处有些许灰尘,不以为然的咕嘟嘟喝了一大碗酸梅汤,她简直爱死了这具健康活力的身体,仗着年纪小蹦蹦哒哒到林氏旁边,好奇的问:“娘亲,你腌这酱菜有什么秘方吗?我怎么觉得你的酱菜比别人的要好吃许多啊?”
林氏失笑:“能有什么秘方,不过就是放些大料桂皮还有葱姜蒜,用料不同味道也自然不同。至于你说的比别人的好吃,只是我做得精细些罢了,就好比这里面的秋油,用好的秋油和用坏的秋油,那味道是完全不一样的,吃到嘴里的东西,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夏溶柳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看她这副模样,林氏笑着摇摇头:“娘给你做了新衣裳,你去挑一挑,看喜欢哪个花样子。”
夏溶柳摇摇头:“不要花样子,随便缝一缝就好了。”
“这是哪里的话?女孩子家家就讲究个衣食住行,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那才讨人喜欢呢!”
夏溶柳坐在旁边的绣凳上,翘着两只小肉脚,一摇一摆的道:“不要,我怕你累着。”
夏家人手少,许多事情都得林氏自己亲手操办,转眼就要给夏老娘过寿辰,林氏卯足了心思绣了一身寿衣,夏溶柳不愿意再见她娘受累:“真的不用,夏天这么热,随便穿件衣裳就好了,李婶婶说了,我长得好看,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林氏的心软成一片,看着眼前小小的人扎着朝天的羊角辫儿,辫子上系着两个小铃铛,随着说话一摇一晃的,简直是爱得不行:“娘不嫌累,只要我茵茵一生快乐健康,娘做什么都愿意。”
人非草木,夏溶柳虽说是再世为人,可面对这样浓烈炙热的母爱,还是不禁动容,神思恍惚间不由想起自己的前世。
前世的她母亲身体弱,早早去世,留她一个人在豪门大院里苦苦支撑,和天斗和人斗,后来更是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半生,直到死去,凄苦万分。
夏溶柳并不信佛,此刻看着林氏温婉秀美的侧脸,却情不自禁在心中感谢佛陀让她重生一世。
自打夏老娘叮嘱过林氏与人交好的事情,林氏也一直多加注意,毕竟没有意外的话她此后几十年都是要在这地方居住的,不过林氏想出来的法子可比夏老娘的高明多了。
第9章
夏溶柳刚从大门外满头大汗的跑进来,林氏招呼她:“来娘给你换衣裳。”
夏溶柳眼睛一亮:“娘,咋们这是要去哪儿?”
林氏道:“去你何姑姥家。”
夏溶柳头上的叶子立刻蔫儿,“我又不念佛吃斋,不想去。”
但这可由不得夏溶柳,林氏为人温婉不假,但这和她做事干净利索一点不矛盾,拎着夏溶柳回屋三下五除二换了一身粉粉嫩的藤萝缠枝衣裙,提了一袋青雨巷的糕点便出门了。
夏溶柳苦着一张脸,这个何姑姥是夏家出了名的贞洁女子,当年嫁过去没三天丈夫就死了,她也没改嫁,先是伺候公婆去了,又回到娘家继续守寡,独身一人过活,族里还给立了贞节牌坊,整日烧香拜佛,桩桩件件事都不是夏溶柳感兴趣的。
夏溶柳前世虽说是大家闺秀,可她爹懒得管她,她自己囫囵长大,自有一种野性不拘,对这种装在套子里的女人她尊重可怜,却不爱交往。
奈何如今的夏溶柳人小言轻,只能苦巴巴嘀咕她娘:“娘,你要跟着何姑姥学佛呀?”
林氏不理她这胡话,“做什么样子!撅个嘴都能挂油瓶了!”
“娘,我鞋好像小了,脚疼。”夏溶柳眼珠子一转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林氏终于被气笑了:“你是乖乖和娘走还是娘给你几巴掌再走?”
要说夏溶柳现在真是恃宠而骄,林氏经常被这眼珠子气得手心痒痒,夏溶柳看她温柔娘亲真的动了火,识时务的蔫了。
林氏就又心疼了,叹口气将小丫头抱起来:“你懂什么,你何姑姥人极和气,你和她处久了自然知道她的好。”
有什么好的?夏溶柳心里嘀咕,脸上却乖巧的点了点头。
何姑姥和夏家离得不远,母女二人走了一刻钟便到了,甫一进门迎面而来一股淡雅的香气,待绕过影壁,入眼一片青翠葱茏,仔细看去原来是一大片藤萝架子,而那个热衷吃斋念佛的何姑姥却在藤萝架下摇着芭蕉扇躺在摇椅上乘凉。
何姑姥看到林氏便顿住扇子,眼中闪过讶意,不过还是很和气的:“你怎么来了?”
“正巧这时节莲子熟了,我家里引了一个小池塘,我挑了些好的还送给您,另外就是有件小事想求您帮忙。”林氏将礼物送上,道:“眼下就是我家婆婆的寿辰了,我抄了经书想要供在菩萨面前,可我家也不供奉菩萨,听闻您佛法高深,这不,就来叨扰您了!”
这倒真是小事,况且林氏带的东西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说话也率直坦荡,何姑姥还真不好拒绝,“真难为你一片孝心。”让家里的小丫头接了东西,另拿了几样点心过来。
林氏心中欢喜,拉着夏溶柳给何姑姥见礼。
何姑姥是个清静人,再加上身份特殊,往日里常在家中不爱与人交往,和林氏也只是点头之交,不过这人都有情,何姑姥多年守寡,对大人冷心冷情,对小孩子却很是喜欢。
再加上夏溶柳皮相可爱伶俐,就连谦虚的林氏也敢说她姑娘十里八乡绝对找不到第二个能比的。
没错,林氏就这么有信心!
果然,何姑姥一看到乖巧可爱的夏溶柳便笑了,招手让小姑娘到跟前,摸着细滑柔软的头发,道:“知道你生了个女儿,倒没想到长这么大了,长得可真俊俏,叫溶柳吗?”
林氏笑:“对,她爹给取的名字。”
何姑姥点点头:“是个好名字。”从桌上拿了一块红豆糕,“小孩子爱吃红豆吗?”
林氏笑着道:“她不挑嘴,最近在长牙牙床磨得难受,饭量长了不少呢。”
夏溶柳颇有些不好意思,得亏她年纪小,不然贪嘴的毛病说出去真是羞死了。
这也不怪夏溶柳,她上辈子是看着山珍海味喝苦药,这辈子能尝尽人间百味,再加上小孩子的自制力,便贪嘴了些。
幸好何姑姥不在乎这些,听得直笑:“能吃是福,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只是记得牙长出来了不要去舔,会歪压的,那就不好看了。”
就这样,夏溶柳靠着脸帮她娘和何姑姥打开了第一扇大门。
林氏也是个聪明人,偶尔带夏溶柳过来,说话也只说小孩子的趣事,逗得何姑姥满脸笑容,并不说别的。至于夏溶柳,只负责吃点心喝花茶,装嫩卖萌,日子好不堕落!
她也看出来了,这位何姑姥一点没有她想象中的苦大仇深,恰恰相反,何姑姥的日子很滋润。
衣裳虽说大多是深色无花纹的,质地却很好,何姑姥经常抱夏溶柳,柔软光滑半点不比丝绸差,也很少见新衣,带着水洗过的清雅,另有一种雅致淡然。院子里的花草,屋内的家具陈设,无一处不讲究,点心全都是青雨巷的,要知道青雨巷是整个青州数一数二的,夏家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买一点。
何姑姥为人也很温柔冷清,说话常有通透之语,夏溶柳隐隐觉得她守寡不是对亡夫有多少爱,更不是有多遵守女子之德,只是她就爱这种一个人自由自在的生活。
吃着糕点的夏溶柳难得用她小脑袋瓜思考问题了。
待晚间回了家,林氏是这么跟夏老娘说的:“我想整个长水镇再没有比何姑姥更受人爱戴的了,非但我们做妻子的要学习何姑姥的贤淑,就是溶柳学得半分也是福气呢。”
夏老娘这才终于点了头,忍了几息还是开口道:“要说你生了溶柳已经一年多快两年了,怎么还没动静呢?可有找大夫看过?”
林氏笑容不变:“看过了,大夫说身子没大问题,只是孩子是缘分,可遇不可求,越是着急只怕越是难得呢。”
一听这话夏老娘脸色就不好看,可是看着旁边瞪着大眼睛的夏溶柳,下意识地说不出来重话,冷哼一声摆手让林氏下去歇着。
回屋的路上夏溶柳悄悄跟林氏说:“我可真怕奶奶想孙子想疯魔了。”
林氏狠狠瞪了她一眼:“闭嘴!”
第10章
没过几日,夏家又迎来了一个人——王姑母。
自从上次闹了个大尴尬之后,王姑母再没登过门,今儿不仅登了门,还带了十几匹上好的绸缎过来,一进门那嘴角就没下来过。
王姑母的大嗓门夏溶柳都不用指派小绿去打探消息,在院子里听得清清楚楚:原来是王嘉颖的亲事说下来了。
“哎哟哟,你们是没见那气派,光是聘礼就摆到巷子口去,来的管事也知礼儒雅,说出来的话你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就特别舒坦!哎,我这辈子就这么一儿一女,儿子还好,可女孩子家最是怕她们吃亏,这下啊,我的心可就放下了!”
夏溶柳听得好笑,她对王嘉颖讨厌不假,却也不至于想让她怎么样,林氏也不是小气的人,整个家里唯一看不顺眼的就是夏老娘了。
倒不是说夏老娘和王姑母有什么仇,相反姑嫂二人关系还算不错,只是夏老娘这人天生醋罐子,加点水就能泛酸可别说王姑母这种直接洒醋的了。
只听她说:“青州卫家?他家什么来历啊,真有这么好?”
这话简直是送到眼前的捧哏,王姑母眉毛都飞了起来:“这是什么话!人家卫家三个儿子,大儿子在京城当翰林老爷,二儿子在苏州当巡抚,就是三儿子天性好静爱读书,不爱理庶务,这才在家当闲人呢,不过这也好,以后的家里的事情都归三房管了。”
“而且,”王姑母压低声音故作神秘,“人家还有一门了不得的亲戚呢,卫家的侄女,可是当今的皇后娘娘!”
嚯!这可真是个爆炸新闻,林氏和夏溶柳都愣了,夏老娘更直接:“真的!”
王姑母看到众人反应,满意的理了理鬓角:“那还能有假?乱编排皇家可是要砍头的!”
皇后娘娘这对于镇上的小土包夏家而言不亚于天上的王母娘娘,王姑母炫耀一番走了,晚上的时候将此事告诉夏至书,夏至书也惊了一番:“那倒真是门再好不过的亲事了。”
林氏点点头:“谁说不是呢,那这礼品也得备好,两家虽有龃龉却也是正儿八经的亲戚,礼薄了不好看。”
夏至书点点头,夫妻俩感慨几句便安寝了,旁屋里的夏溶柳却失眠了。
皇后,也是曾经的故人啊......
王姑母有意显摆女儿的好亲事,整个定亲礼可谓是举办的盛大又隆重,酒席阔气的大摆三天,几乎整个县城的人都来了,席面专门请了望月楼的师傅过来,夏溶柳吃的甚是满足。她早就学会自己吃饭,筷子勺子使得灵活稳当,不少妇人羡慕这份懂事省心,对着夏溶柳夸了又夸,夏溶柳仰着一张笑脸全部坦然收下。
唯一遗憾的是新郎没有来,来的宁家管家一身竹青长衫,微微歉意道:“三公子前些日子感了风寒,原本想过来可是又怕冲撞了喜气,我家夫人只好让二公子过来帮忙,只是委屈王姑娘了。”
王姑母看着卫家流水一样抬进来的定亲礼,早就没有了不满,满脸笑意的摆摆手:“只是哪里的话,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必在乎这些俗礼!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亲家太太就是太客气了!”
王姑母这样说,那管事也从善如流止了话题,双手奉上礼单,王家人看着上面丰厚的礼品各个眉开眼笑,连忙招呼管家进屋好好喝几杯酒,唯独旁边的林氏微微皱了皱眉。
倒是夏溶柳埋头吃饭引得夏老娘心里不爽,她本就有点酸气,干脆全发到了溶柳身上,回家之后教训林氏:“茵茵也不是不懂事的闺女了,女孩儿家长得快,你平日里也该注意些,咋们是去吃席的又不是去讨饭的,埋头就知道吃,没得丢脸!”
林氏却没听说过出来吃席要空着肚子回去,况且溶柳虽吃的多,仪态却半点不狼吞虎咽,相反每一口都小小吃,细嚼慢咽,坐姿端正,吃相极好,整个席面上都是夸得,小孩子家何必苛责。
不过林氏不会和夏老娘对上,她没说话旁边的夏至书就心有灵犀的接过话:“娘,都是一家人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抱起夏溶柳逗她,“茵茵吃饱了没啊?”
夏溶柳大声的应道:“吃饱了!”
夏至书便哈哈大笑,挠着闺女的胳肢窝父女二人笑成一团,一副傻父亲的样子对夏老娘说:“娘,我也不知道为何,只要看到溶柳开开心心的,我这心里啊,就也跟着开心!”
夏老娘满肚子火全都翻成了白眼,一副嫌弃的样子把这一家三口赶走。
夏至书哪里肯走,偏偏抱着夏溶柳上前和亲娘腻歪:“娘您摸摸茵茵的小肚子,吃的可真撑。”
夏老娘一脸嫌弃:“全桌就她一个人埋头猛吃,她不撑谁撑?”说着手却不自觉地去摸夏溶柳的小肚皮。
夏溶柳被摸的痒痒,左扭右扭的鼻子里钻进去她爹的一根头发,吸吸鼻子还是没忍住,“阿嚏!”一个大大的喷嚏喷了夏老娘一脸口水。
夏老娘那个脸哟,简直黑的比锅底还黑,深呼吸好几次终于怒吼出声:“死丫头片子!你是不是故意的!”
夏至书抱着夏溶柳抱头鼠窜。
定亲礼之后王姑母便见天的来夏家窜门,夏老娘烦不胜烦,最后索性跑到邻居家里和老姐妹聊天去了。
王姑母接二连三来,可是主要炫耀对象夏老娘不在了,林氏不管你说什么都只是温柔无破绽的浅笑应和,夏溶柳一个小不点根本不懂炫耀,最后也只能寂寞如雪的离开了。
倒不是王姑母有什么坏心思,只是她和夏老娘妥妥的一路人,有点好事就爱炫耀,有点好处就想占了,有点得意就想要上天,也是一种娱乐之道了。
幸好成亲那天很快就来了,夏老娘给自己做了好几天心理准备才摆出一副笑脸去参加婚礼。整个婚礼较定亲礼更加盛大热闹,不仅长水镇,就连县令老爷都来贺礼,王姑母脸上的喜气就没下去过。
成亲是一件极其琐碎累人的事情,仅仅旁观夏溶柳已经累瘫了,靠在娘亲怀里休息,忙了大半天终于到了正午,新娘子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新郎来接了。
可是这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眼看吉时就要过了,大门外还是空无一人,王家人不免着急起来,正当王姑父准备套车去看看的时候,卫家的管家满脸惊慌的跑了进来:“不、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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