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芳菲从禁闭室出来时,恰好遇到杨槐镇今年的第一场秋雨。
雨水夹杂着冷风打在身上,三天没吃东西的她忍不住一阵哆嗦。
门口的女同志瞥她一眼:
“装什么娇啊,这里可没男人给你勾引。”
姜芳菲白着脸,倔强地咬着唇。
那女同志把手里的证明啪地盖上红章,丢给了姜芳菲。
“明天到五三大队农场报到,迟到一分钟就多罚一天活。”
“回去以后老实做人,天明同志可是个好同志,你干了这么丢脸的事,他都坚持要娶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回去?她是打算回去了。
不过不是回姜家,也不是回到郭天明身边。
姜芳菲一步一晃地走进雨幕,刺骨的寒意中,她的小腹发出微弱的抗议。
就像是在提醒她,再过半个月,她就要嫁人了。
所有人都羡慕她有个不离不弃的好男人。
可是,姜芳菲却不打算嫁了。
“半个月......”姜芳菲的掌心轻轻贴上小腹,眸光微闪,“再留你半个月吧。”
姜芳菲哆嗦着掏出了口袋里的一张信纸。
她走到最近的供销社,拨通了信纸上的电话号码:
“江......爸爸,我决定了。”
“我要回京城。”
从禁闭室走回姜家,姜芳菲足足用了半个小时。
当她全身湿淋淋地出现在门口,屋里的欢笑一下子就悄没了声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她的未婚夫郭天明:
“回来啦?已经满三天了?”
姜芳菲盯着袖子上往下滴的水,缓缓开口:
“满了,四点出来的。”
姜芳萍“啊呀”一声,很惊讶:
“姐,你声音怎么这样哑?跟那公鸭子叫唤似的。”
“嗐,瞧我这记性,你是那天被桂花嫂捉了奸,被灌开水烫伤了嗓子吧?”
“禁闭室那边没给你治?那你以后还能在文工团唱吗?”
郭天明轻轻咳了一下:“芳萍,别这样跟你姐说话。”
“芳萍”,“你姐”,孰亲孰远,一目了然。
姜芳菲心口一痛,眼底荡开受伤的神色。
她亲眼看着姜芳萍像自己当初那样,半挂在郭天明的臂弯撒娇。
郭天明呢,一边作势要抽出胳膊,一边又露出无奈且宠溺的笑。
小腹处传来一阵抽痛,姜芳菲忍不住弓起身子伸手捂住。
郭天明用余光看过来:“饿不住了?”
姜芳萍才想起来似的:“姐你这三天不会没吃东西吧?天明哥,禁闭室这么严格?”
“看情况,”郭天明声音淡淡的,“像她这种犯了流氓罪的,饿三天,算轻的。”
姜芳菲的睫毛上下颤动了一下,宛若垂死挣扎的蝴蝶。
郭天明拍拍姜芳萍的肩头:
“还有吃的吗?她明天还要去农场干活。”
姜芳萍乌溜溜的眼珠在郭天明脸上转了几圈,忽然笑了:“我去瞅瞅。”
她啪嗒啪嗒跑开,厅里头只剩下了郭天明和姜芳菲。
郭天明走近两步,停下来:
“回来了就别想其他的,我去给你烧热水,你洗个澡换身衣服。”
姜芳菲的嘴唇抖得厉害,湿哒哒的发丝黏在没有血色的脸上:
“郭天明,我出事那晚,你在哪里?”
郭天明别开脸,棱角锋利的侧颜显出冷漠:
“我都没有计较你的不检点,你还好意思质问我?”
姜芳菲摇摇头,心下一片悲凉。
姜芳菲在文工团上班,那天团里的某位老师最后一次登台,结束以后请大家下馆子。
她只是喝了两口甜米酒,就稀里糊涂地醉倒过去。
再醒来,竟跟那位老师睡在了一张床上,还被他妻子带人捉了奸。
即便两人都穿戴整齐,什么也没发生,依然被组织戴上了流氓罪的帽子。
被关禁闭的三天里,姜芳菲几乎没有睡着过。
她没有告诉调查员同志,其实,对于那一晚,她并不是全无记忆的。
她记得郭天明背起了她,又将她放在了一张床上。
也记得姜芳萍想要脱了她的衣服,郭天明没答应。
“给你姐留点面子,别把人逼太狠。”
这道声音一直缠绕着姜芳菲,几乎要把她逼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