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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雪宁谢危 是畅销小说家姜雪宁的作品,它的主角是姜雪宁谢危,这本书形神具备,韵味无穷,姜雪宁谢危讲述了:沈玠贵为天子不大记得人,可作为探花的沈玠即便不记得沈玠长什么模样,也认得出当日金殿传胪时站在台阶前的郑保,所以立时就要上前来行礼。还好沈玠及时打住。然后万分纳闷地问他,买这一堆劳什子的东西是想干什么。卫梁头上都冒出冷汗,只说自己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惯好研究田间地头的事情,还望沈玠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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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安如梦 》精彩章节试读

沈玠贵为天子不大记得人,可作为探花的沈玠即便不记得沈玠长什么模样,也认得出当日金殿传胪时站在台阶前的郑保,所以立时就要上前来行礼。

还好沈玠及时打住。

然后万分纳闷地问他,买这一堆劳什子的东西是想干什么。

卫梁头上都冒出冷汗,只说自己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惯好研究田间地头的事情,还望沈玠莫怪。

沈玠瞅了瞅他抱在怀里的那些果子,把脑袋摇了又摇。

也不知是觉得这位探花郎不务正业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但总归没有责罚,只道:“正事之外有些消遣也无可厚非,拿回去钻研便钻研吧,好歹也是朕出过钱的,他日要真钻研出个什么来,记得送进宫来孝敬便成。朕虽不好这个,皇后却贪嘴得很,指不定爱吃。”

姜雪宁立在他身后,大觉没面子,想要反驳,可又说不出口,只能往肚子里咽了一口闷气。

卫梁却逃过一劫似的,长出了口气。

之后沈玠与姜雪宁回了宫,此事也就告一段落。宫里面人跟人斗,鬼跟鬼拼,没多久她就把这事儿忘了个干净。

可谁也没想到,次年盛夏,她正在坤宁宫大殿外的廊下教那几只八哥说话,就见内务府那边的总管带了好几名太监抬着什么东西进来。

一看全是奇形怪状的水果。

还有个长满了尖刺的,像极了巨大的流星锤。

一问才知道,说是翰林院里一位编修大人叫卫梁的,特意献上,问过了皇帝,着人给她送过来。

姜雪宁完全想不起当初的事,内务府的太监一走,便与宫里的宫女们对着这些果子研究了半天。

有的好吃,有的还不得其法。

末了全部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长满了尖刺的果子上,听说是叫什么榴莲,得开了外面的壳吃里面的肉,于是便叫小太监拿了刀来好不容易开开。

结果……

那味道简直熏晕了坤宁宫上上下下所有人,令姜雪宁终身难忘!

这东西竟然说能吃?

她勃然大怒,只当这姓卫的看起来老实,原来比起朝廷里那些反对她的清流老臣还要过分,这是明摆着借机羞辱自己!

于是某日御花园皇帝赐宴,姜雪宁找了个机会单独把卫梁拎出来说话。

卫梁好像对自己闯下的祸事一无所觉,还问姜雪宁那些水果吃着如何。

姜雪宁差点叫人把他拉下去砍头。

但怎么着这也是皇帝亲自点的探花郎,可轮不到她明目张胆地动手,所以只皮笑肉不笑地同他说自己很喜欢他送的东西,既然他对什么瓜果蔬菜的事情如此上心,留在翰林院实在浪费,何不放出去与百姓当个父母官,教他们种地去?她还能帮他跟皇帝说上一说。

按理说,朝中但凡是有点脑子的官员听见这话,都要吓得两股战战、头冒冷汗。

因为这话本身是一种明显的威胁。

待在翰林院里可是“储相”,将来大多是可以留在京中做官的。还未熬出头就要外派去各省当官,那都是混得不如意的,下等官,苦差事。

可没想到,这卫梁一怔之后,竟然满是喜悦,眉眼里都盛了光似的,连带着一张脸都红了,磕磕绊绊躬身道:“这、这怎么敢劳烦娘娘呢?”

那会儿姜雪宁实在没看明白他这算什么反应。

她又明褒暗贬地讽刺了几句,可卫梁也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还以为她在夸他呢,笑得越发灿烂。

末了是姜雪宁一头雾水,见他半点也不生气,自己恼得拂袖而去。

当夜便跟沈玠打了小报告。

说卫梁这人如何如何,一意逢迎自己,不是什么好官,干脆发去偏远行省,让他好好反省反省,爱种地就种个高兴。

沈玠免不了宽慰她,哄着她,让她不要生气。

那时姜雪宁想沈玠到底还是偏袒这个讨人厌的探花。

结果第二天就听说,上朝的时候沈玠一纸调令直接把卫梁从翰林院里拎了出来,扔去高邮当县令。

这下姜雪宁高兴了。

沈玠也不说什么,晚上一起用膳时也只看着她笑,问她这回算不算痛快。

姜雪宁尾巴便翘上了天。

她想,有卫梁做前车之鉴,好好一个探花郎跑去当县令,日子过得不知有多凄惨,料想以后没别人敢来招惹她了。

然而……

才仅仅过去一年,户部整理各省税赋时,骇然发现:高邮县交田税纳粮竟然比去年翻了整整一番!

第一次,姜雪宁开始怀疑老天故意搞她。

满朝文武都被高邮县的情况震惊了,有人怀疑他加重了百姓税赋,有人怀疑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猫腻,沈玠自然也大为惊奇,派人往下查。

查出来的结果打了所有人的脸。

人凭的就是硬本事,高邮县自从跟着县老爷卫梁一块儿种地后,一亩田种出两亩稻,是自家粮先翻了一番,所以才给朝廷多纳了粮。

不消说,京中急召卫梁入京。

倘若高邮县稻谷亩产的提高可以推而广之,那一个大乾朝岂不是再无饥荒?

那两天姜雪宁忧愁极了。

想这卫梁得了势,对自己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正琢磨要怎么搞这人呢,外头内务府的太监又风风火火抬着什么东西来了。

那是满满的三筐上好的高邮咸鸭蛋。

太监说,是高邮县令卫梁今次上京特意托人孝敬她来的,专门感念皇后娘娘当年举荐之恩。

姜雪宁简直懵了。

一时难以分辨这到底是嘲讽还是嘲讽。

但总之卫梁好像半点不曾察觉她之前的恼羞和恶意,简直把她的“恩情”刻在了心里,因此连蹦三级在户部担任要职后,还逢人便说皇后娘娘乃是个少见的好人,旁人对她实在是误解太深。而且动辄便送些时鲜瓜果入京,那阵子御膳房都不用到外头采买了。

就这样,姜雪宁莫名其妙笼络了一位被百姓奉为真正的“衣食父母”的能臣。

她忍不住想——

旁人对本宫那真的不是误解,卫梁你对本宫这才是误解太深啊!

但反正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接白不接,况且卫梁的脑子大约都只用到了读书和种地这两件事上,于朝堂争斗实在半点敏锐也无。

旁人都以为他是自己心腹。

姜雪宁也少不得绞尽脑汁为对方斡旋,对方但有莽撞得罪人或者挡了别人的路被别人算计时,都得她跟在后面当牛做马地善后或者回护。

有时候她都纳闷:本宫和卫梁,到底谁是谁祖宗?

总之,久而久之,这脑袋缺根筋的,便对她死心塌地。

一开始是不是误会,自然也不重要了。

不管朝局如何改换,这样的人,都是上位者最青睐、百姓们也离不开的。所以姜雪宁想,就算上一世她倒了垮了,卫梁的结局应该都不坏。

最差也不过就是回乡种地嘛。

反正他喜欢。

这会儿,姜雪宁盯着对方,心情就变得十分复杂,半晌后扯开唇角,貌似纯善地微笑起来:“卫公子,我问你话呢。”

卫梁一哆嗦:“在、在下……”

姜雪宁拿出了上一世哄傻子的耐心:“谁告诉你的?”

卫梁恨不能挖坑把自己埋了:“是,是在下自己有此担心,并、并无人告诉过我。”

姜雪宁:“……”

谁也别拦着我,想把这人打一顿!

她眼皮跳了好几跳,抬起手指来轻轻按住,才勉强绷住了一张即将撕裂的良善面皮,口不对心地夸奖:“卫公子真是思虑周全的有心人啊。”

卫梁没听出言下之意,以为她真是夸奖。

竟正色道:“不敢当,在下也不过只是为生民计,倘若五谷丰了,家国却乱了,岂非得不偿失?”

“……”

姜雪宁深吸了一口气。

“那你可以放心了,本姑娘便是猪油蒙了心也不敢与天教为伍,卫公子的担心实属杞人忧天。”

卫梁顿时长舒一口气:“如此,倒是卫某多虑,东家姑娘既然这样说,那卫某也就信了。”

他自袖中解了账册递上。

只道:“这是卫某私自扣下的当季收成粮账,还请姑娘原谅在下的莽撞冒失。”

账册先前系在他手臂上,还带着一缕余温。

姜雪宁看着他像看着个傻子。

卫梁不明:“有什么不对吗?”

过了好久,姜雪宁才幽幽道:“你大老远来就问这一句,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连点证据都不要?”

“哦。”卫梁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但出乎姜雪宁意料,竟不是问她进一步的证据,而是向她笑起来,长身一揖,道,“实不相瞒,在下觉得姑娘不是会撒谎骗人的人。田庄上的佃户虽没见过姑娘,可姑娘却从未薄待他们,可不收以重租。在下来时还左右为难,只想姑娘这样的好人,倘若真为天教效力,在下还不知要怎样选。如今您既说自己非为天教,在下便敢相信。”

“……”

上辈子这位没被人搞死,那真是托赖了自己在背后照应啊。

姜雪宁无语望天。

她决定回头多放几个得力的人去卫梁身边,免得他哪天出门被人打,然后带过这话茬儿,只问道:“来也来一趟,卫公子喝什么茶?”

卫梁忙道:“不了,在下还有事在身。”

姜雪宁想想道:“可是要准备秋闱?”

卫梁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反应“秋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接着才笑起来,说:“秋闱到不紧要,随便考考便是,但稻谷已收,卫某得回去琢磨冬日里能否种点小麦,或者试着种一下一种叫马铃薯的东西,长起来很快,且……”

姜雪宁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乏力,只觉千百只鸟雀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听得她头昏脑也涨,浑然不知自己到底是在蜀地还是在江宁,简直脚底下都要打滑了。

半晌,卫梁说完。

然后眼底带着几分光彩地问姜雪宁:“东家姑娘看如何?”

姜雪宁回过神来,不敢说自己什么也没听懂,想想上一世对付此人的套路,弯弯唇笑起来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十分惊喜,道:“我看极好!”

卫梁立刻兴奋起来:“那我回去便这样办!”

说完躬身一拜竟然道了别就走,半点也没有停留之意。

莲儿棠儿在后头都看蒙了。

姜雪宁脸上的笑容瞬间拉下来,只向她们问:“他刚才说种什么来着?”

两人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行,都没听明白。

爱种啥种啥吧。

姜雪宁翻开卫梁递上来的那卷账册,只瞅了瞅末尾记下来的那几个数,两道柳叶似的细眉却慢慢锁紧:两年过去,鞑靼那边的情势也该有苗头了。做生意这一道上,她虽不如上一世的尤半城,可并不需要与她一般两边下注保稳,单独暗助燕临,压力倒少一半。只不知,够不够,又是否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

1/2

第184章五石散

斜白居外面,已近傍晚。

卫梁进去一趟没花多少时间,满心盘算着等回了田间地头要种点什么东西,走出来时雇的马车还在外面等候。

不过此时外头也多了一辆马车。

他抬起头来,便微微一怔。

那说不上是十分奢华的一辆马车,可打造马车车厢所用的木材皆是极好的,漆工精细,木质坚硬,两边镶嵌着雕花窗格,里面却还加了一道窗帘。

赶车的车把式也是身强力壮。

一眼向着旁人看过来时,眸底竟然有些锐光,两只臂膀上更是肌肉虬结,一看就知道怕是有些武艺傍身的人。

卫梁心底生出几分好奇来,朝着那马车多打量了两眼。

也是赶巧,车里正有人下来。

身上是一袭姜黄百蝶穿花缕金的百褶裙,竟也十分年轻,模样清秀,面容沉静,只是似乎遇到了什么事,眉头微微锁紧。扫眼一看时,同样瞧见了卫梁。

卫梁不认识对方。

对方也不认识卫梁。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没打招呼,只猜度着对方与这斜白居主人的关系,各自点了点头,便一个上了自己的马车,一个朝着别院内走去。

直到马车重新绕出了乌衣巷,到了外面大街上,听着周遭重新热闹起来的市井言语,卫梁脑袋里才灵光一现,忽然想了起来:“蜀中任氏啊!”

那马车的车厢上虽然没有任何明显的标记,可马身上有啊。

马笼头顶上印了个雪花似的图案。

那是自流井盐商会馆的标记。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尤芳吟。

皇帝沈琅两个月之前在朝中定下明年要南巡,顺着大运河一路会到江宁。

谁不知天教向来在南方根基深厚?

所有人都猜想这一回是要借南巡之机来打击天教,也好彰显天威,让江南百姓一睹天颜。可近些年来国库虽算不上空虚,却也并不丰盈,南巡一趟兴师动众,要花费的银钱绝非小数。国库掏不出这笔钱来,自然要问之于民。

运河沿岸要接圣驾的一应官府,各有各的法子。

或向百姓加征税赋,或向乡绅寻求募集。

江南这一片最富的便是盐商,其次是米、布等行当的大商,官府那些个尸位素餐之人懒得多想,大笔一挥便在半个月之前发函以告,要各大商会的话事者齐聚金陵,商量商量怎么出钱,美其名曰“定一定明年的盐引”。

任氏盐场虽在蜀中,可两年前姜雪宁到了之后,便开始着手将富余的银钱投去了最容易发财的江南一带,或投给往来南北两地的商船,或吞并扬州一些中小盐商,且还借着当初与丝商打下的关系,进了生丝、布匹行当。

所以,任氏的根基虽然还在蜀中,可绝大部分版图已经扩张到了江南。

手里有钱,来钱更快。

姜雪宁便亲自教他们见识了一回什么叫“钱生钱更快,有钱更容易赚钱”,投出去的钱亏了不要钱,但凡成的事比败的事多,赚的钱比亏的钱多,他们手中的财富便会不断往上增长。

江南这一带官府要接驾,要建行宫,要找盐商们出钱,本身算不上一件好事;可倘若与明年的盐引挂上钩,那就是一笔你不做别人就会做、放弃就一定会被人挤占地位的生意。

所以尤芳吟与任为志都来了。

只不过她今日之所以造访斜白居,并不仅仅为了商议此事。

才送走卫梁,姜雪宁翻了一下账本后,便去提自己架在栏杆上的鱼竿。

收线一看,鱼儿早将饵料吃了个干净。

鱼线那头只剩下光秃秃一根鱼钩,映着落日铺下的光影,闪闪发亮。

尤芳吟脚步微有凌乱,人还未走到水榭外面,便唤了一声:“二姑娘!”

姜雪宁回过头瞧见她,一怔:“芳吟怎么来了?”

尤芳吟“嫁”到蜀中后,虽与任为志乃是假夫妻,可对方声称既作戏便要演得真些,当真敢把任氏家中一应事宜交由她操持,对内对外都不叫旁人说半句闲话。

如此便渐渐洗去了当年在伯府时的怯懦。

操持得了庶务,肩负得起责任,便是与人谈生意也没有了当初的生涩,看着虽然还是寡言少语模样,却已多了几分练达。

她来本是为此事而来,到了姜雪宁面前,瞧见二姑娘那张带笑的明艳脸庞,却不知怎的停了一停,无声片刻后,才道:“方才我们与徽商会馆的人谈事,遇到了……”

姜雪宁心头微跳:“遇到谁?”

尤芳吟目光定在她面上,慢慢道:“幽篁馆那位,吕老板。”

吕显!

真真是一股不祥的寒气激灵灵爬上她脊背,姜雪宁这两年里也不是没有听过这名字,毕竟吕照隐生意做得大,且还持有任氏盐场大笔的银股,年末分红的时候少不了他一份。

可双方称得上井水不犯河水。

她权当不认识吕显,吕显也从来不找她的麻烦。

如今……

无缘无故,谈什么生意用得着他这么个大忙人亲自来一趟金陵?

旁人不知,她却比谁都清楚——

此人可是谢危的心腹耳目,左膀右臂。

这两年都说沈琅倚重国师圆机和尚,对谢危这位帝师倒大不如前。

可姜雪宁却不这样以为。

外头百姓们是因圆机和尚与天教教首万休子之争才觉得圆机和尚圣眷深厚,可谢危的名气与势力,一在朝堂,二在士林,与圆机和尚相比简直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且都是寻常百姓触及不到的层面,普通人又哪里知道此人暗中如何布局筹谋?

被冷落,被放置,远离权力中心,甚至去五台山、三清观修佛寻仙……

这些话她都统统不信!

姜雪宁抱臂沉思,心情添了几分烦悒,只皱眉道:“皇帝明年要南巡,江南一带必定生出不少商机,吕照隐无利不起早,亲自来一趟也说得过去。且往年都没什么动作,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尤芳吟却咬了咬唇。

姜雪宁瞥见,察觉出事情不对来,问:“不对?”

尤芳吟回想起方才游船上的事情,一字一句道:“往日我们同吕显见时,顶多打个招呼;可今次在秦淮河上见面,他向我问起姑娘的近况。”

姜雪宁指尖轻轻地颤了一下。

倘若如此……

那的确是很不一般了。

*

夜色渐渐降临,秦淮河上的渔船收了,条条妆扮漂亮的画舫却将明亮的泛着脂粉腻香的灯笼点了起来,倒映在水面上,随着晃荡的波纹轻轻摇曳。

船上有附庸风雅的诗词吟诵,也有划拳斗酒的俗不可耐。

丝竹之声乱耳,红巾翠袖惑心。

吕显已很久没回金陵了,一朝重游秦淮,还是一样的满河香粉艳丽,人的面貌虽都不似旧年,可眉眼间的神态和笑窝里藏着的心思却是无甚改变。

瘦马们看似矜持,实则待价而沽;

富商们怀抱美人,心里却盘算着生意。

徽州的商人名传天下,自有一番风度,可到得这金陵六朝王气养起来的城、上得这飘荡千古的秦淮河上的船,风没了,骨也软了。

对面的人醉眼惺忪向他举杯。

吕显便也笑着喝了一盏,正要趁此机会拿下这回的布匹生意,再杀一回价,一错眼却看见条小舟破开波纹靠近了这条画舫,搭了快船板到船头。

一个穿着粗衣麻布的机灵少年踩着船板走上来,对着珠帘外守着的侍者说了什么。

那侍者便点了点头,掀帘进来。

无声步至吕显身边,小声禀道:“吕老板,外头来了个人,说是有您的急信。”

这回来金陵,吕显没带多少人。

外头那人他虽然看不大清晰,可看身形也大略能分辨,不是小宝那小子又是谁?

他同旁边几人道了声歉,起身走出去。

入秋的河面上,风生凉意,扑面而来,倒驱散了他从船里带出的那一片使人头昏脑涨的脂粉香气。

吕显道:“什么信?”

小宝如今已长得高了些,一条革带扎在腰间,看上去精神极了,只将信递到他手上,道:“边关来的密信,火漆封口,旁人都没敢先拆。”

边关来的?

吕显眼皮一跳,话都没顾得上说,先把封口的火漆起开,便抽了信纸出来一读。

薄薄的一页。

可上头写的内容却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小宝打量他:“是要打仗了吗?”

吕显却顾不得回答他,反是急急问了一句:“此信可送抵了京城?”

小宝道:“信分三份,同时传江南、黄州和京城,先生那边该也收到了。”

吕显目光闪烁,神情却一点也不轻松,重新看了纸上字句一遍,想起那人近两年来与往年无异的行动举止,心底却笼上一层忧心的阴云。

他将信纸折了,递还给小宝。

小宝问:“没什么要交代吗?”

吕显沉默良久,道:“等人来就知道了。”

人来?

小宝顿时愣住。

*

京城的秋夜,比起江南秦淮,要萧冷不少。

宫室里秋风瑟瑟。

没有关好的门扇相互拍打着,有时竟使人觉得鬼气森森。

奉宸殿偏殿里,只有靠着柱子的铜鹤衔了两盏灯,光影闪烁间将人的影子投在了窗上,却模糊了形状。

东墙上挂着一张琴。

桌边的茶盏里,茶水早已凉透,倒映着半张静默的脸庞。

远远地,窗外有嬉笑乐声传来,是御花园里后宫诸妃嫔陪同皇帝宴饮取乐的声音。

谢危搭着眼帘。

面前书案上是太医院太医端来痛斥宫中方士的“罪证”,五只冰裂纹的瓷碗里盛着五种散碎的石块,边上一只用过的瓷盅,药杵搁在漆盘角落,最前面一张纸上却摊散着一小堆已经混合在一处的药粉。

太医院掌院涨红了一张脸含怒而发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五石散又称寒食散,本是用以医治病人,可无病食之,体生燥热,心出幻梦,虽使人飘飘然上得仙境,烦恼尽消,可上瘾难戒,于身体有大害,使人行止狂浪!这些江湖方士,以此物进献圣上,荒谬绝伦,简直是其心可诛!”

心出幻梦,烦恼尽消。

谢危盯着它们看了太久,慢慢生出几分奇怪的眩晕之感,仿佛这几只碗扭曲起来,变作了阴暗里长出的口和眼,朝他传递着什么,叙说着什么。

他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心无挂碍,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

道藏佛典儒经,翻来覆去看遍,苦海里却根本寻不到解脱之法。人生于世,仿佛就是一场历尽劫难的痛苦磨练,却不知若忘怀自我,若此身陨灭,能否得解?

没有人知道,这位当朝帝师,已在无底深渊的边缘游走了很久,很久……

苍白的手指被摇晃的光焰染上昏黄,谢危朝着漆盘前面那张纸伸去,上面碾磨好的五色粉末混在一起,已难以分辨。

拉至近前,轻飘飘没有重量。

他又停了片刻,终于以无名指蘸上少许,凝视了许久。

外头忽有叩门声。

小太监在外头禀道:“少师大人,边关密信,加急来的。”

谢危晃了一下神。

这才梦醒一般,将旁边一方锦帕抓来擦了手,淡淡道:“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2/2

第185章非礼

吕显当年也曾进士及第,尤芳吟还在伯府受气被欺负时,他已经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幽篁馆馆主,手底下的余钱暗中经营着各种生意,一则学识深厚,曾供职翰林院,二则阅历丰富,老辣狡猾。如今两年过去,尤芳吟固然与任为志一道成为了蜀中首屈一指的大商人,甚至还与姜雪宁经营着许多其他产业,若单独拎出来同吕显都个智谋、拼个本事,不能说全无一搏之力,可到底少了一点势均力敌的底气。

毕竟……

这两年来,在这大输大赢的生意场上,他们奇异地从未同吕显交过手,连一点小小的摩擦都不曾有过。

尤芳吟注视着姜雪宁,不免有些忧虑地道:“此次秦淮之宴,实则是由官府牵头,事关明年的盐引,我们往日虽与吕显毫无冲突,避免了许多损失,可也因此对他的底细一无所知。姑娘,倘若他……”

姜雪宁闻言回神。

她目光落在这张熟悉的面庞上时,忽然便想起了上一世的尤芳吟,比起此世尤芳吟的内敛、温和,上一世的尤芳吟永远给人一种隐隐的出格之感,眼角眉梢虽带着忧郁,却也盖不去那一点对人世淡淡的睥睨与嘲讽。

可就是那样的尤芳吟,与吕显碰上时,也不免折戟沉沙,输得一败涂地。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对手是谁。

但这一世不一样了。

姜雪宁恍惚了一下,笑道:“我们暗助燕临,吕照隐无论如何不会找我们麻烦,反倒极有可能为我们大开方便之门。与我们斗,无异于内耗。就算他心里有口气,背后那位也未必应允。”

尤芳吟察觉到了她的恍惚。

这不是她第一次从姜雪宁面上看到这样的眼神,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另个人似的,有时也让她跟着生出几分迷惘:二姑娘是在通过她看谁呢?

她道:“可他问我姑娘的近况,我推说不知,找个借口走了。倘若他继续纠缠……”

姜雪宁道:“吕显祖籍金陵,做生意亨通南北,他若有心要知道我近况,想打听我行踪,现在想必已经知道了。都不用你说,只需派个人跟着你来就是。问了反倒还打草惊蛇,我琢磨多半有些别的事。”

尤芳吟便拧眉思索起来。

姜雪宁反倒不慌张了,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吕显没什么可怕的,眼下这局势,谢……谢危也不可能离开京城。就算是再坏些,从京城到金陵,快马加鞭也得十天半月,那时盐引的事情只怕已经商议落地,你我也离开此地了。”

尤芳吟考虑着,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可末了又忍不住为难起来:“那吕老板倘要继续纠缠……”

姜雪宁一笑:“那还不简单?”

尤芳吟不解。

姜雪宁唇边的笑意便多了几分促狭:“男女授受不亲,好歹你还是任为志的妻子,吕显脸皮厚你便叫任为志来对付他,不就行了?”

“任为志”这三字一出,尤芳吟一张脸立刻变得绯红。

她难得有些羞怯了,低下头去,小声道:“姑娘取笑了。”

姜雪宁知道她与任为志当年还是假成婚,是尤芳吟先开出的条件,以与自己假成婚带自己离开京城,作为入股任氏盐场的条件,之后才去的蜀中。

任为志读书人,常钻研些开采井盐的技术,对做生意却没太大的天赋;

尤芳吟出身艰苦,虽没读过太多的书,却见惯了人情冷暖,能替他料理应酬琐碎。

这两年来,实在是配合默契。

明面上看,两人相敬如宾。

契约写的是到蜀中一年后,二人便可和离,由任为志写放妻书。

可真到一年期满,尤芳吟去找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任为志人。

问管家,说去了书房;

去了书房,又被小童告知去了盐场;

去了盐场,还是没人影,一问才知竟然收拾行礼出川去了。

上上下下大家伙儿还当这夫妻俩闹别扭了。

尤芳吟也一头雾水。

姜雪宁旁观者清,只轻轻给尤芳吟支了个招,就叫她写信说想找他商议暂缓和离的事情,毕竟任氏盐场生意在前,两人一根绳上的蚂蚱,但毕竟影响任为志娶妻,所以还要任为志回来一趟。

果不其然,任为志回来了。

到家里时满身风尘,一个人在外头吃了不少苦,一张脸气鼓鼓,也不知是在跟谁生闷气。

尤芳吟做生意有点内秀之才,感情一事上却似乎一窍不通,还不明白任为志是为了什么,当真一本正经地同他谈利益,谈盐场,说什么和离是要和离的,但许多事情要交接,需要他这个掌家人慢慢接手。

任为志听得脸色铁青。

终有一日给自己灌了斤酒,敲门叫尤芳吟出来,坦白了心迹,说两人既成了亲,这段时间来过着也没有什么不舒心的日子,何妨将错就错,一错到底,权当这是老天赐予的好姻缘。

过去的一年里尤芳吟可没想过这件事。

满脑子都在做生意。

任为志这么一说,自然当场让她不知所措。

这俩人也有意思。

姜雪宁后来问她怎么处理的。

尤芳吟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不知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往日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可这一年多我却知道他对生意虽然不特别通宵,却是个不错的人。所、所以暂没和离,同他,再试、试看看。”

最近这一年,两人明显亲近了不少。

任为志瞧着是真心待她。

是以此刻姜雪宁才有如此玩笑,甭管吕显是什么德性,遇着护妻的任为志,保管讨不了好。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来报说,任老板看着天晚,亲自来斜白居接人了。

尤芳吟自然又闹了个大红脸。

姜雪宁知道她脸皮薄也不多说什么,只又简单地问了些生意上的事,又交代她回头手底下挑几个得力的掌柜并一个拎得清的能干掌柜,去卫梁那边盯着,便催她赶紧出门去,免得任为志等久了。

*

近些日来富商巨贾汇聚金陵,秦淮河上夜夜笙歌,明明已到秋日,却比起夏天还要热闹。

有些赶场子的熟人更是每一场应酬都会遇到。

尤芳吟自与姜雪宁那边说过一回话后,之后三天便没有刻意避免应酬,而是与任为志一道赴宴,倒也没有再遇到吕显,心里还当此人也就是问上一句,说不准不趟这浑水,已经离开金陵了。

没料想今日竟然在宴上撞个正着。

那时她正凝神听邻座几名陕甘的药材商人谈边关的事情。

“自长公主殿下去和亲后,大乾与鞑靼倒是真开了互市,鞑靼可有不少好药材。不过你也知道,那地方苦寒,没什么大生意好做。没成想今年走了大运,正愁卖不掉好些药材呢,倒遇上个年轻人,长得可俊朗,也不知是哪位巨贾之子,张口就给我包圆了,虽然利薄,可销得多啊,这才让我早些回了来,还能筹备点明年的药材。那位说了,药总是缺的,让明年有还给。”

“你那药材可有二万银吧,这也买,阔绰啊!”

“谁说不是?”

“唉,可提不得边关!”

“老兄怎的愁眉苦脸?”

“嗐,这话我也是憋久了,咱们做药材的多少都认识几个大夫,这两年互市开了医术传到鞑靼,也有几个人去了鞑靼王庭。我家那掌柜的有个小伙计的兄弟在王宫做事,前儿回来跟我说,殿下嫁去鞑靼两年似乎是有身孕了。”

“哗!”

周遭顿时一片震惊,尤芳吟更是没忍住,一下回头看去。

众人都不解:“有身孕不是好事吗?”

那人嗤了一声道:“你们知道什么?那鞑靼王延达正当壮年,虽娶了公主,可哪里又将一弱女子放在眼底?王宫中毫无地位,鞑靼王更是三妻四妾,格外宠信一个叫什么纳吉尔的鞑靼女人。哪里是什么公主和亲,分明是受辱!”

旁人面面相觑,不免叹息一声。

尤芳吟听得心惊肉跳,有心想要问问这人的消息是否可靠,可宴席之上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却是无论如何不好开口。

她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任为志坐她旁边替她夹菜,悄悄问她是出什么事了,她眼角余光瞥见方才说出消息的那名商人出去,便低声解释了两句,也起身出去。

她心里记挂着那边关上的传闻,离座之时竟没瞧见角落里一人见她出去后,也放下了手中酒杯,跟了出来。

才上走廊跟着那人走得几步,便听后面笑声起来。

有人在后面怡然道:“宴席才半,尤老板便匆匆离席,看不出竟对边关的消息这样关心,莫不是也要涉足药材生意了?”

这声音听着着实耳熟。

尤芳吟心头一紧,转过头来就看见了吕显。

穿一身文人长衫,虽做着铜臭生意,架势上却从来不肯亏待自己,永远一声笔墨香气。只可惜眉目里那点感觉精明市侩了些,与任为志恰好相反。

她停下脚步,警惕起来:“吕老板也来了。”

吕显这几日没离开过金陵,只盘算着京中接了信后的反应,又料理了一些事情,今日听说任为志与尤芳吟要来,便也跟着来了。

他走近道:“前些天本想与尤老板攀谈两句,不想您半点面子也不给,也不愿多说半句,倒叫吕某有些伤怀。今日难得遇到,不知可否挪空?”

尤芳吟往后退了一步:“今日乃是宴会,他人府邸,实在不适合谈生意,我也有事在身,吕老板还请改日吧。”

吕显没当回事:“不是谈生意。”

尤芳吟道:“不是生意,那便是私事。还请吕老板见谅,妾身乃是有夫之妇,除生意之外与人私下往来,实有不妥,还请吕老板注意分寸。”

不谈生意,私事也不谈?

吕显这人面上看着圆滑,可其恃才傲物,连当年考学遇到谢危都要争气斗狠,是后来才服气给他做事的。可若换了旁人,要叫他看得上,那是难如登天。

他少有将谁放在眼中的时候。

听得尤芳吟以任为志作为推脱,住让他唇边挂上一抹玩味的哂笑,道:“尤老板与任公子是什么关系,夫妻的戏又几分真几分假,尤老板自己心里有数,明人面前何必说暗话呢?”

尤芳吟万没料想自己与吕显的关系竟被此人一语道破。

她身子紧绷起来,又退一步。

可后方已是墙角,退无可退。

她道:“吕老板这话便让人听不懂了,我与任公子乃是明媒正娶的夫妻。”

吕显不耐烦同她兜圈子了,只道:“我想见你东家。”

这一刹,尤芳吟瞳孔都缩紧了。

吕显本是开门见山,也的确有事要找姜雪宁,可谁料话刚说完,抬眼一看,竟觉眼前这姑娘忽然变了个人似的,回视着自己的目光里也多了一分幼兽护主般的警惕与敌意。

一种不妙的感觉忽然掠过心头。

根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尤芳吟竟然转头便向着走廊另一边花厅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非礼啊!”

非、非礼?!

吕显简直吓得一激灵,素来笑对泰山崩、冷看沧海枯的沉着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字眼搞得慌了神。

想他吕显虽是个禽兽,那也是斯文禽兽!

非礼姑娘这种事,从没有过!

倘若她叫喊起来,那还了得?

所以,他完全是下意识地立时踏前一步制住了尤芳吟,伸手捂住她的嘴,又惊又怒:“我何曾非礼你了?!”

尤芳吟反倒成了最冷静的那个。

她直视着吕显,那意思不言自明。

吕显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压到了人嘴唇边上,软腻的口脂蹭在掌心,惊得他一下想缩回手来。可看着尤芳吟这样,又担心松开手她继续污蔑自己,乱叫乱喊引来旁人。

额头上险些爆了青筋。

吕显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放开手,也请尤姑娘不要再血口喷人。”

尤芳吟眨了眨眼。

吕显放开她。

尤芳吟一动没动,盯着他道:“我为姑娘做事,姑娘远避蜀地,便是不想生出纷扰。吕老板就算有事,往后好生说话,打扰我没关系,倘若想纠缠姑娘,但凡见着我都像方才那样喊。”

吕显气结。

尤芳吟却淡淡提醒:“人要来了,吕老板还是赶紧走吧。”

吕显回头一看,花厅那边果然人影闪动,真是又急又恼,纵原来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甚至想要骂,也找不到时间出口,匆忙间只扔下一句“算你狠”,赶紧先溜。

等走得远了,听见走廊上一阵喧哗。

尤芳吟轻声细语地对人说,是个身材高大的宵小之辈,藏在花丛里,吓了她一跳,已经往东边跑去了。

吕显简直气得脑袋冒烟。

夫子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

当年蜀香客栈偶遇,还是清远伯府一个忍辱受气的小丫头,如今摇身一变,钱有了,势有了,心眼也有了,瞧着寡言温和,结果是个切开黑!

非礼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是在姜雪宁身边待久了,这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什么?!

第186章访客

吕显自己气了个倒仰,尤芳吟心里也并不痛快。

离了宴席,立刻回了斜白居。

这时候姜雪宁正吩咐人去扬州那边抓卫梁。

眼看着江宁秋闱的日子近了,她本以为卫梁回了田间地头布置下那什么马铃薯的事就会返回金陵,哪里料到等了两日愣是没看见人。派人去问,才知道,这人竟然说,种地事大,乡试随便。

这还了得?

怎么说也是前世探花的功名,就算喜欢种地、有种地的本事,上一世也是有了官身之后他才好施展开手脚,百姓们奉之为农神。姜雪宁虽然用他做事,有自己的私心,谋自己的私利,可倘若耽误了他的仕途,心里岂能过意得去?所以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见尤芳吟来,她便苦笑一声:“你来得正好,我这儿正让人去抓卫梁到金陵呢,好歹约束着他把乡试考完再说。天底下怎么有这样的读书人呢?”

这帮读书人可真是各有志向。

吕显帮谢危经商也就罢了,毕竟谢危是个能耐人;可卫梁帮自己种地,那算怎么回事?

若是往日,尤芳吟听了只怕也要笑上一回,可此刻听闻也不过只是勉强笑了一笑。

姜雪宁看出她带着事儿来。

眼珠略略一转,隐约猜着点什么,径直问道:“又遇到吕显了?”

斜白居的假山之畔,便是满湖干枯的荷叶。

姜雪宁立在湖边,手里拿着鱼食。

尤芳吟心里犹豫,其实不大想使她烦扰,可隐藏的忌惮到底超过了犹豫,终是道:“遇到了。”

她将今日遇到吕显的事都仔细说了,只隐去了自己为难吕显一段。

姜雪宁听后立时皱眉,良久地沉默。

尤芳吟道:“我在席间听闻了鞑靼那边与公主有关的消息,吕显要找您,会否与此事有关?”

边关的药材商人说,长公主殿下在鞑靼王庭,或许已经有了身孕。

姜雪宁觉得恍惚。

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这样来了。因为事先已经做过太久的心理准备,所以这一刻竟没有太多的震骇,只感觉到了一种命运不由人更改的沉重和悲凉。

可她,偏要与这无端反复的命运作对!

上一世她并未提前得知公主有孕的消息,而是鞑靼大举进犯中原后,才听闻沈芷衣横遭不测,在有孕之后被鞑靼阵前屠以祭旗!

鞑靼要举兵进犯,怎会留下敌国的公主与有敌国血脉的孩子?

姜雪宁谢危精彩又独特的魅力故事情节,深深的吸引着读者的眼球,小说很精彩,值得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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